拾光里酸菜汤

第一章 艾草香里的初遇林砚舟第一次踏进“拾光足浴”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改完地标建筑的竞标方案，他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化不开的墨，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皱出几道疲惫的折痕。出租车停在巷口时，

他望着眼前这家藏在老居民楼底层的小店，玻璃门上贴着暖黄色的“营业中”灯箱，

门楣上挂着串风干的艾草，风一吹，细碎的香气就漫了出来。是朋友推荐的地方，

说“老板是夫妻俩，手艺正，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林砚舟本不常来这类场所，

可脊椎传来的刺痛实在难忍，像是有根细针在骨头缝里钻，他咬了咬牙，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很安静，只有墙角的老式挂钟在“滴答”作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中药汤味。

柜台后坐着个穿藏青色围裙的女人，见他进来，笑着起身：“先生几位？要做哪种项目？

”“一位，就……基础的足部护理吧，再加个肩颈放松。”林砚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将外套叠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卡座的沙发很软，陷进去的瞬间，

他几乎要闭上眼睡过去。“稍等，我叫技师过来。”老板娘转身进了里间，没多久，

就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林砚舟抬眼时，正好对上一双干净的眼睛。

女人穿着和老板娘同款的藏青色围裙，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松松地挽在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耳垂。她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

上面放着干净的毛巾和一个陶制的药罐，走到他面前时，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先生您好，我是18号技师，叫苏晚。”她的声音很软，带着点江南口音的温吞，

弯腰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时，林砚舟注意到她的手腕很细，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麻烦了。”他收回目光，将双腿放进面前的足浴桶里。

温水裹住脚踝的瞬间，带着艾草的暖意顺着血管往上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苏晚的手法很轻，却很准。她指尖的力道落在足底的穴位上时，

林砚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是疼，是那种酸胀感被揉开的舒爽。

他原本以为技师都会像以前遇到的那样，要么滔滔不绝地推销办卡，

要么东拉西扯地聊些家长里短，可苏晚却很安静，只在需要调整水温或力道时，

轻声问一句“这样可以吗”。中途他实在太困，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打盹，半梦半醒间，

似乎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薄荷味。他睁开眼，看见苏晚正拿着一个小小的按摩球，

在他的肩颈处慢慢滚动，她的头发垂下来，几缕碎发扫过他的脖颈，有点痒。

“您这里劳损挺严重的，”苏晚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像是怕吵醒他，

“平时是不是经常久坐？可以多试试靠墙站，每次十分钟，能缓解不少。

”林砚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涂着透明的护甲油。这样的手，不像常年做体力活的，倒像……像弹钢琴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闭着眼，

任由艾草的香气和她指尖的暖意包裹着自己，这是他近一个月来，

第一次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结束时，外面已经黑透了。林砚舟起身穿外套，

苏晚正蹲在地上收拾足浴桶，他瞥见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上面是个音乐软件的界面，播放列表里清一色的古典钢琴曲。“多少钱？

”他走到柜台前问老板娘。“基础护理加肩颈，一共一百二十八。”老板娘笑着找零，

“苏晚手艺不错吧？好多老顾客都点她呢。”林砚舟接过零钱，

目光不自觉地往苏晚的方向扫了一眼。她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片风干的艾草叶，

对着灯光看，侧脸的轮廓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嗯，挺好的。”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推门走了出去。巷口的风有点凉，林砚舟裹紧了外套，却觉得脚踝处还残留着艾草的暖意。

他掏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消息：“你推荐的地方不错，下次还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抬头望了一眼“拾光足浴”的灯箱，那暖黄色的光，

在夜色里像一颗小小的星星，亮得让人心里发暖。

第二章 藏在护手霜里的细节林砚舟第二次去拾光足浴，是半个月后。

那天他刚谈完一个棘手的项目，甲方临时要求改设计图，他在会议室里跟人周旋了三个小时，

出来时喉咙干得发疼。坐进出租车里，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报了那个熟悉的巷口地址。

店里还是老样子，挂钟的滴答声，艾草的香气，还有老板娘熟悉的笑脸。“先生又来了？

还是找苏晚吧？”林砚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板娘记得他。“嗯，麻烦了。

”他还是坐在上次那个靠窗的卡座，没多久，苏晚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这次她换了件米白色的围裙，头发上别了个小小的珍珠发夹，看起来比上次更显温婉。

“先生今天好像很累。”她放下托盘，蹲下身帮他调试水温时，轻声说道。

林砚舟有些意外：“你看出来了？”“您眼下的青黑比上次重，而且刚才进门时，

脚步有点沉。”苏晚将他的脚放进足浴桶里，指尖落在足底的穴位上时，力道比上次轻了些，

“今天给您加了点薄荷，能提神。”温水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顺着血管往上爬，

原本紧绷的神经果然松了些。林砚舟靠在沙发上，看着苏晚认真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

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你做这行多久了？”他突然问道。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两年了。”“以前呢？”“以前……在琴行帮忙。”她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林砚舟却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手背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再追问，怕触碰到她不愿提及的过往。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温水的轻响。中途苏晚去换热水，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支护手霜，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仔细地涂抹着双手，

指尖的动作很轻柔。“做这行，手容易干。”她察觉到林砚舟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那是一支很普通的护手霜，包装是透明的，上面印着简单的花纹。

林砚舟看着她认真涂抹护手霜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发涩。他见过很多女人的手，

客户的、同事的，要么涂着精致的指甲油，要么戴着名贵的首饰，却没有一双手像苏晚这样，

明明带着疤痕，却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你喜欢听钢琴曲？”他想起上次看到的手机界面，

随口问道。苏晚涂护手霜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您看到了？”“嗯，

上次不小心瞥见的。”“我以前学过一点钢琴，后来……就没再弹了。”她的声音低了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手霜的管子，“现在偶尔听听，也算解闷。

”林砚舟看着她眼里的失落，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你喜欢谁的曲子？”“肖邦的，

他的夜曲很温柔。”提到钢琴曲，苏晚的眼里终于有了光彩，“尤其是《降E大调夜曲》，

我以前经常弹。”林砚舟愣了一下，那首曲子他也很喜欢。小时候母亲经常弹给他听，

后来母亲去世了，他就再也没听过有人弹那首曲子。“我也喜欢那首。”他的声音软了些，

“我母亲以前经常弹给我听。”苏晚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真的吗？

那首曲子很少有人喜欢，很多人觉得太安静了。”“安静点好，能让人静下心来。

”林砚舟看着她眼里的光彩，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芽。

那天的护理结束后，林砚舟走的时候，苏晚正在柜台后帮老板娘整理毛巾。他经过柜台时，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了句：“先生慢走，下次再来。”林砚舟点了点头，

推开门走了出去。巷口的风还是有点凉，可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掏出手机，

在购物软件上搜了搜，买了一支进口的护手霜，香型是薄荷味的——他记得苏晚说过，

薄荷能提神。下单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抬头望了一眼“拾光足浴”的灯箱，

暖黄色的光在夜色里亮着，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照得他心里发暖。

第三章 雨夜的口琴林砚舟第三次去拾光足浴，是个下雨天。傍晚的时候，

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刚结束加班，

站在公司楼下等出租车时，看着滂沱的大雨，心里突然想起了那家藏在巷口的足浴店，

还有那个手带疤痕、喜欢听肖邦的技师。他掏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报了那个熟悉的地址。

出租车在巷口停下时，雨势已经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砚舟撑着伞走进巷子里，

远远就看见“拾光足浴”的灯箱亮着，门口的艾草被雨水打湿，散发出更浓的香气。

他推门走进去，店里比平时更安静，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坐在柜台后算账。“先生来了？

苏晚今天有点事，可能要等十分钟，您不介意吧？”“不介意，我等她。

”林砚舟走到上次的卡座坐下，将湿漉漉的雨伞靠在墙角，外套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

晕开一小片水渍。老板娘给他倒了杯热茶：“下雨天路滑，苏晚刚才去给她奶奶送药，

估计快回来了。”林砚舟接过热茶，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她奶奶身体不好？”“嗯，

老太太年纪大了，有风湿，一到下雨天就疼。苏晚这孩子孝顺，每天下班都要去看看。

”老板娘叹了口气，“这孩子不容易，两年前她爸出了车祸，家里欠了一堆债，

她妈身体又不好，只能靠她一个人撑着。”林砚舟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心里突然有点发堵。他终于明白，苏晚为什么会放弃钢琴，来做足浴技师，

也明白她手背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大概是为了还债，做过很多粗活吧。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苏晚撑着一把旧雨伞走了进来，身上的围裙湿了大半，

头发也被雨水打湿，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抱歉，让您久等了。”她看到林砚舟，

连忙道歉，放下雨伞就去里间换衣服。没多久，她换了件干净的围裙走出来，头发也擦干了，

用皮筋重新挽了起来。她走到卡座前，蹲下身帮他调试水温时，林砚舟注意到，

她的眼眶有点红，像是刚哭过。“你没事吧？”他忍不住问道。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奶奶今天疼得厉害，有点担心。

”林砚舟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疼。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默默看着她帮自己做护理。那天的护理格外安静，苏晚很少说话，只是偶尔会走神，

指尖的力道也时轻时重。林砚舟没有打扰她，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护理结束时，雨已经停了。林砚舟起身穿外套，

苏晚正蹲在地上收拾足浴桶，他瞥见她放在茶几上的口琴，银色的琴身在灯光下闪着光。

“你会吹口琴？”他问道。苏晚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跟爷爷学的，

偶尔吹吹。”“能吹一首吗？”林砚舟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不方便就算了。

”苏晚却没有拒绝，她拿起口琴，走到窗边坐下，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将口琴凑到唇边。

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是《降E大调夜曲》的旋律。肖邦的夜曲本就温柔，用口琴吹出来，

更添了几分缱绻。琴声在安静的店里回荡，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落在苏晚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林砚舟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任由琴声包裹着自己。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跳跃，

温柔的琴声在客厅里回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母亲的发梢上，温暖得让人不想醒来。

琴声结束时，店里安静了很久。林砚舟睁开眼，看着苏晚将口琴收起来，

指尖轻轻摩挲着琴身，眼里满是温柔。“很好听。”他轻声说道。苏晚的脸颊微微泛红，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久没吹了，有点生涩。”“已经很好了。”林砚舟拿起外套，

走到柜台前结账时，老板娘笑着说：“苏晚很少给人吹口琴呢，先生有耳福。

”林砚舟心里一动，转头看了苏晚一眼，她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光，

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下次再来。”他推门走出去时，回头说了一句。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嗯，先生慢走。”林砚舟走在巷子里，

月光洒在地上，映出他的影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护手霜，那是他上次买的，

原本想这次送给她，却又觉得有点唐突，只能暂时放在口袋里。他抬头望了望天空，

月亮很圆，星星很亮。心里那棵悄悄发芽的小苗，似乎在琴声的滋养下，又长高了一些。

第四章 护手霜与旧照片林砚舟第四次去拾光足浴，是一周后的周末。那天他没有加班，

特意换了件休闲的外套，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店里。老板娘看到他，

笑着打趣道：“先生今天来得挺早，是特意等苏晚吧？”林砚舟的脸颊微微泛红，没有否认，

只是笑了笑：“今天不忙，早点过来。”他还是坐在上次那个靠窗的卡座，没多久，

苏晚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这次她穿了件浅蓝色的围裙，头发上别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发夹，

看起来比平时更显活泼。“先生今天好像很轻松。”她蹲下身帮他调试水温时，笑着说道。

“今天不加班，确实轻松些。”林砚舟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护手霜，递到她面前，

“上次看到你用的护手霜快没了，这个……你拿着用吧。”那是一支进口的护手霜，

包装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精致的花纹，香型是薄荷味的。苏晚看到护手霜，愣了一下，

随即连忙摆手：“先生，不用了，我自己有……”“拿着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林砚舟将护手霜放在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她的手很凉，

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做这行，手很重要，得好好保护。”苏晚握着护手霜，

指尖传来护手霜的暖意，心里突然有点发暖。她抬头看着林砚舟，他的目光很温柔，

没有丝毫轻视，只有纯粹的关心。“谢谢先生。”她的声音很轻，脸颊微微泛红，

将护手霜小心翼翼地放进围裙的口袋里，“我会好好用的。”林砚舟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

心里突然有点甜，像是吃了块糖。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钢琴曲聊到天气，

从美食聊到电影，气氛比以前轻松了很多。中途苏晚去换热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本旧相册，

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相册递到林砚舟面前：“先生，您看这个。

”相册的封面是红色的，已经有些褪色，里面夹着一张张旧照片。第一张照片上，

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钢琴前，指尖放在琴键上，

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那女孩的眉眼，和苏晚一模一样。“这是我十六岁的时候，

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苏晚指着照片，眼里满是怀念，“那时候我爸还在，

他特意带我去买了这条裙子。”林砚舟看着照片里的苏晚，心里突然有点发酸。照片里的她，

眼里满是光彩，和现在安静温婉的样子相比，多了几分青涩和活泼。“你弹得很好吧？

”他轻声问道。“拿了二等奖。”苏晚的声音很轻，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

“后来我爸出了车祸，家里欠了很多债，钢琴也卖了，就再也没弹过了。

”林砚舟看着她眼里的失落，心里突然有点疼。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却又怕唐突，只能轻轻说道：“以后要是想弹了，我可以……带你去琴行。”苏晚抬起头，

眼里满是惊讶：“真的吗？”“嗯，我认识一家琴行的老板，随时可以去。

”林砚舟的声音很温柔，“你这么喜欢钢琴，不应该放弃。”苏晚的眼眶突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