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那黑亮砚台又滑出半寸,蓝光斜斜射向帐顶。
苏烨膝盖还压着木盒边缘,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影子在帐布上抖成一片。
“天机泄露,需以诚心祭之!”
他嗓音发颤,却硬是把这句话喊得中气十足。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
张飞瞪眼:“祭?
咋祭?
杀头牛?
还是烧纸马?”
苏烨心头一动,顺势将袖口一抹地面,指尖在尘土里划出三道弧线:“天界史官执笔,录尽忠勇战功。
将军若诚心叩问,天幕自现回应。”
话音未落,弹幕刷过:张飞:求上榜!
建议加个战功排行榜!
金光闪动,右下角浮现谋略值+300。
张飞咧嘴:“哎哟!
真灵验!
那俺再问一句,俺老张在长坂坡吼退曹兵,天可记了这一桩?”
苏烨屏住呼吸,盯着天幕。
弹幕果然翻滚:张飞+100战功值长坂坡吼声分贝超标,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金光再闪,谋略值又涨。
张飞一拍大腿,跳起来就往天幕下跪:“史官老爷在上!
张某人虽粗鄙,但从不虚报战功!
昨儿个打靶,一矛戳穿七层皮甲,您可看见?”
苏烨差点笑出声,赶紧低头咳嗽两声掩饰。
他眼角余光瞥见诸葛亮坐在主位,羽扇轻摇,目光却落在自己手指上,方才划地成纹的那三道,竟与天幕边缘的齿轮虚影隐隐相合。
“将军请起。”
苏烨扶住张飞胳膊,顺势将他拽离蓝光范围,“天机簿不录虚言,但也不喜喧哗。
若再高声惊扰,史官一怒,战功可就记不得了。”
张飞立刻压低嗓门:“那……那俺小声问?”
“自然。”
苏烨点头,“心诚则灵。”
张飞当即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对着天幕嘀咕:“史官老爷,俺张飞,字翼德,涿郡人,从刘备大哥起兵至今,大小三十六战,斩将西十七员,未尝败绩……您给评评,够不够封个‘天勇星’?”
弹幕炸了:张飞申请封神,材料审核中……建议称号:咆哮战神(附带耳鸣副作用)打赏:青铜虎符×1,谋略值+50金光再闪,帐内一片哗然。
姜维站在角落,默默掏出竹简,提笔写下:“戌时七刻,天幕现‘张飞’、‘战功’、‘封神’字样,谋略值三涨。”
诸葛亮端坐不动,羽扇轻点案角:“姜维。”
“在。”
“今夜起,设‘天机录事’一职,专记天幕所现之词。
凡提及我军将领、兵器、地名者,皆录之。
按营伍、时辰、频次分类。”
姜维领命而去。
帐内人渐散,张飞仍蹲在天幕下,盯着那光影出神。
苏烨悄悄把木盒塞进案底暗格,刚首起腰,就听张飞闷声问:“苏先生……那史官,真能看见俺?”
“当然。”
苏烨拍他肩膀,“你每杀一个敌将,他就在簿子上画个勾。
积满一千勾,就能换把神兵。”
“那……能换丈八蛇矛的加长版不?”
“能。”
苏烨胡诌,“加长三丈,带火喷口。”
张飞眼睛发亮:“那俺今晚就去劫营!
多杀几个!”
他猛地起身,一脚踹翻案角矮凳,大步流星掀帘而出。
苏烨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
他知道,这“天界史官”的谎算是圆住了。
可刚松劲,就见诸葛亮缓步走来,羽扇轻晃。
“玄墨先生。”
他声音不高,“适才你说,天机簿录忠勇,可有凭证?”
苏烨心一沉:“凭证?
天幕显灵,谋略值涨落,不就是凭证?”
诸葛亮摇头:“天幕无字,唯尔可见。
你所说之言,焉知非尔自编?”
苏烨冷汗又冒出来。
诸葛亮却忽然笑了:“不过……你若真能通天意,倒也不必自证。
只需明日,天幕再提‘魏延’二字,我便信你。”
苏烨一愣:“魏延?”
“嗯。”
诸葛亮轻摇羽扇,“他近日心浮,常言北伐无望。
若天界史官也察其异,那便是天意昭昭。”
苏烨心头一紧。
他知道,这老头不是在求证,是在设局。
他刚想敷衍两句,忽听帐外喧哗。
张飞又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张粗纸:“拓好了!
快给史官老爷看看!”
苏烨定睛一看,差点栽倒,纸上歪歪扭扭拓着坦克轮廓,底下题字:“张飞破铁甲虬龙于五丈原”。
“这是……战功凭证!”
张飞得意洋洋,“俺让亲兵拿炭条拓的,保准史官瞧得清楚!”
苏烨欲哭无泪。
他知道,这玩意儿一旦流传,迟早出事。
果然,诸葛亮接过拓本,只看了一眼,便道:“此物形似虎,行如风,鸣如雷,确非常器。”
他抬眼看向苏烨:“天机簿既录战功,可会赐图?”
苏烨硬着头皮:“赐不赐图,得看史官心情。
不过……若有人心怀不轨,偷窥天机,恐遭反噬。”
“反噬?”
张飞瞪眼,“谁敢偷?
俺这就烧了它!”
他真掏出火折子,却被诸葛亮拦下。
“莫急。”
诸葛亮将拓本收起,“此乃天示之物,当供于军情室,择吉日焚祭。”
张飞挠头:“那……俺还能上榜不?”
“只要你诚心,天必应之。”
苏烨赶紧说。
张飞咧嘴一笑,转身又跑了。
帐内只剩两人。
诸葛亮盯着苏烨,忽然道:“你可知,为何我信‘史官’之说?”
苏烨心提起来:“为何?”
“因你慌而不乱,编而不破。”
诸葛亮轻摇羽扇,“换作常人,早被张飞逼到墙角。
你却顺势立神,借势安权。
此非小智,乃大机变。”
苏烨干笑:“丞相过奖。”
“不过……”诸葛亮眯眼,“若有一日,史官不再回应,你当如何?”
“那说明……”苏烨脱口而出,“天界放假。”
诸葛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放假?
倒是个新鲜说法。”
他转身欲走,忽又停步:“对了,明日晨议,你带那‘天机录事’来见我。
我想看看,天界史官,到底写了些什么。”
苏烨点头称是,心里却叫苦不迭。
他知道,姜维那竹简上记的,可不只是‘张飞’、‘战功’,还有那条他死也不敢让诸葛亮看见的弹幕:魏延要造反?
帐外,张飞蹲在篝火旁,正指挥亲兵用炭条再拓十张。
火光映着他粗犷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史官老爷,多记两笔,俺给您供猪头……”一张拓本随风飘起,越过营墙,落入夜色。
三日后,邺城工坊。
司马懿手持精描拓本,指尖抚过坦克轮廓。
工匠跪在下首,战战兢兢。
“此物……似车非车,似兽非兽,臣等难解其理。”
司马懿轻笑:“不必解理。
只需仿形。”
他提笔在拓本上批注:“此物行如虎,鸣如雷,或可代骑兵。
制十具,试用于许昌校场。”
工匠领命退下。
司马懿将拓本收入匣中,低声自语:“天幕录功,张飞尚能上榜……那我司马仲达,何时入册?”
他抬头望天,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那虚无的“天机簿”。
同一夜,魏延营中。
亲兵误将一张拓本垫在盔甲下吸汗,被魏延发现,当场一脚踹翻。
他拾起粗纸,眯眼细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张飞破铁甲虬龙于五丈原”。
“破?”
魏延冷笑,“他张飞懂什么破?
那日若不是我率骑兵掩护,他早被曹军乱箭射成刺猬!”
他将拓本揉成一团,又缓缓展开。
目光落在坦克轮廓上,久久不动。
“这铁疙瘩……真能一炮轰平五丈原?”
他喃喃。
手指缓缓抚过“张飞”二字。
他忽然吹灭油灯,将拓本藏入枕下。
次日黎明,魏延独自立于校场,手中长刀劈开晨雾。
他盯着东方渐亮的天际,低声自语:“天界史官……若真有簿,我魏文长,岂能只落个‘疑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