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送你回去”西个字，林砚秋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几乎要腿软坐倒在地。
他用力掐了把掌心，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谢、谢谢冥王陛下。”
冥王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似乎对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什么兴趣，转身对灰袍老头吩咐：“崔判官，去备阴阳引，送他回阳间。”
被称为崔判官的老头连忙应道：“是，陛下。
只是……阴阳引需得子时阳气最弱时才能催动，此刻离子时还有六个时辰，怕是要委屈这位小友暂且在此等候了。”
林砚秋刚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还要等六个时辰？”
他看了眼周围灰蒙蒙的雾气和那些面无表情的“人”影，胃里一阵发紧，“就不能……快点吗？”
崔判官叹了口气：“小友有所不知，阴阳两界自有法则。
强行开启通道会扰乱秩序，轻则折损你阳寿，重则……怕是要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西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林砚秋心里，他瞬间不敢再催了。
虽然这里阴森得吓人，但总比彻底消失强。
“那……我这六个时辰在哪等？”
他小心翼翼地问，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冥王。
不知为何，比起那些空洞的影子，他觉得这位气场强大的冥王反而更让人安心些——至少对方有“活人”的气息，虽然那气息冷得像冰。
冥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开口：“来人，带他去偏殿候着。”
话音刚落，两个穿着黑色甲胄的鬼差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他们身形高大，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得林砚秋头皮发麻。
“陛下，这……”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实在不想跟这两位“保镖”走。
冥王瞥了他一眼，墨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地府不比阳间，规矩多。
安分些，没人敢伤你。”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奇异地让人信服。
林砚秋咬了咬唇，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鬼差。
走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冥王己经转身走向忘川河对岸，玄色的衣袍在雾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冷。
河面上的幽蓝火光映在他身上，竟衬得那身暗金云纹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别看了，走吧。”
旁边的鬼差冷冷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石头，刺耳得很。
林砚秋连忙收回目光，跟着他们往酆都城的方向走。
穿过那道若隐若现的城门时，林砚秋才算真正看清了地府的样貌。
没有想象中的刀山火海、油锅炼狱，反而像一座极其古老的城池。
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的，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黑色瓦房，屋檐下挂着写着“往生轮回”字样的白色林砚秋揣着那本印着“安”字的《西方哲学史》，游魂似的走出图书馆时，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连带着书页边缘都沾了点潮意。
他下意识地把书往怀里拢了拢，仿佛那不是本普通的教材，而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路过校门口的早餐摊时，老板热情地招呼：“小林，还是老样子？”
林砚秋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啊……对，豆浆油条，谢谢叔。”
捧着热乎的豆浆，他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
油条的酥脆混着豆浆的醇厚在舌尖散开，是他吃了三年的味道，可今天尝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静思殿的画面：幽蓝的灯火，檀香的气息，冥夜指尖敲在棋盘上的轻响，还有那句轻飘飘的“别弄丢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空空的。
玉簪明明被他攥得很紧，怎么会不见了？
难道真是场梦？
可那枚“安”字印记还在书上，触感清晰得很。
“搞什么啊……”林砚秋咬了口油条，含糊不清地嘀咕。
哲学课上总说“存在即感知”，可他现在感知到的一切，都在挑战他的认知。
回到宿舍时，室友还在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林砚秋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拿出手机，搜索栏里敲了“谢必安”三个字，跳出的全是“白无常地府神话”之类的词条，没有一张图片，没有一句关于“冥王”的描述。
他又搜“酆都城忘川河”，结果大同小异，全是志怪传说和旅游景点的介绍。
仿佛他去过的那个雾气弥漫、灯笼幽幽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