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前任去相亲，是在失业的第七天。
那天早上，我正端着一碗泡面，对着招聘网站连点十几个“立即投递”，手机“叮”的一声震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江琳”两个字。
这个名字，半年没在我手机上亮过了。
江琳发来一句话：“救命，周野。”
紧跟着第二条：“中午帮我去个相亲局，替我看看对方什么情况。”
我愣了三秒，泡面在一次性碗里泡得面条发胀，像我这段时间的心情，蔫巴又发苦。
我回过去一句：“半年不联系，一上来就让我当探子？”
江琳那边回得很快：“我妈给我安排的，我现在人在外地出差，回不去。但我妈已经把相亲对象喊过来了，临时鸽了她要气死。你帮我去，坐一会儿，看看对方人品，顺便帮我说点我不合适的话。”
我盯着那几行字，心里有一瞬间的荒诞感。
前女友不找我复合，不找我还钱，找我替她去相亲。
“你就当吃顿饭，我报销。”
江琳最后甩过来这一句，还附带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我靠在椅背上，望着租来的单间天花板，吊扇吱吱转着，吹得简历纸角微微抖动。
失业七天，应聘简历零回复，房租下个月就要交，银行卡余额少得可怜。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我好像，连拒绝前任的底气都不太足。
我打字：“我去了，怎么跟对方说？”
江琳立刻发来一长串：“地点：悦来咖啡，12点，靠窗第三桌。女方叫顾声，公务员，性格有点冷。你就说你是‘临时过来顶替的’，我妈那边我会解释。你主要帮我看看，这人是不是渣，讲话是不是油腻，有没有结婚离异隐瞒啥的。”
我皱眉：“你相亲对象不是男的？”
“我是帮同事挡的。”江琳回，“反正你去见的人叫顾声，女的。你帮我挡一挡，我欠你一次。”
我盯着“欠你一次”这四个字，看了很久。
分手那天，江琳也是这么说的：“我欠你的，等以后有机会再还。”
后来，机会一直没来。
现在，机会变成了一场奇怪的相亲救场。
中午十一点四十，我出门了。
南城的夏天热得不讲理，地面反着白晃晃的光，公交站牌边上排着外卖小哥和穿衬衫的小白领。
我挤上公交车，站在门口，一路晃到两站之后。车厢里混着汗味和廉价香水味，我在晃动中突然有点想笑。
堂堂一个二十九岁成年男性，失业在家第七天，被前女友派去替她的同事相亲。
要不是我本人，我都觉得这个情节狗血得过头。
悦来咖啡在商场角落，金属门把手被晒得烫手。
我推门进去，冷气迎面扑来，眼镜上瞬间起了一层雾。
服务生走过来，声音礼貌：“先生几位？”
“一个人，还有一位在路上。”我说，“靠窗第三桌有人预订了吗？”
服务生点点头，指了指右手边靠窗的位置：“那边那位小姐已经到了。”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靠窗第三桌，坐着一个穿浅灰色衬衫裙的女孩。
女孩双手握着玻璃杯，指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白，下巴微微抬着，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阳光从她身后落下来，把整个人勾出一个薄薄的轮廓，冷白的皮肤在光里有点晃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是江琳说的“有点冷”的顾声？
我走过去时，女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我一眼，落在我那件熨得不太服帖的白衬衫上，停了一瞬。
“顾声？”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孩也叫我的名字：“周野？”
我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顾声抬起眼，眉眼不近不远：“我妈给我看过你的资料。”
我愣住的那一秒，脑子里飞快划过一堆问号：江琳，你给别人看了我的资料？
还没来得及追问，顾声已经抬手示意：“坐吧，你迟到了八分钟。”
我下意识解释：“路上堵车。”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烂得要命。
顾声似乎也不在乎，只是低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说：“时间观念这块，回头要改。”
我被她这句“回头要改”噎了一下，总觉得这语气像已经默认把我当自家人训。
我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刚失业一周的人：“那个，阿姨跟你说，我今天是临时过来的？”
顾声“嗯”了一声：“我妈没说太多，只说你情况还行，就是工作最近有点变动。”
“变动”两个字，倒也没说错，只不过从有到无，的确挺“变动”的。
我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借着杯口挡住表情：“那你了解我多少？”
顾声看向我，回答得干脆：“年龄，专业，工作经历，还有你以前那段比较长的恋爱史。”
我险些被水呛到：“连这个都说了？”
“我妈说，诚实最重要。”顾声道，“她觉得有过一段稳定恋爱的人，至少不是随便玩玩的。”
我心里酸了一下，想起和江琳那三年，突然不知道该把这份“稳定”算在谁头上。
顾声放下杯子，换了个更直接的话题：“不过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你这边，是真心考虑结婚，还是只是来走个过场？”
她眼神很认真，不带笑意。
我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有点发怵。
按照江琳给的剧本，我今天是来“走个过场”的，帮她踩点、找茬、顺便把相亲局搞黄。
可真正坐在顾声对面，看着她这么一本正经地问“结不结婚”，我喉咙突然有点干。
“说实话。”顾声补了一句，“我不谈恋爱，只考虑结婚。”
她的声音不高，却一句一句敲在桌面上似的。
我指尖扣着杯壁，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失业、房租、前任、欠的人情，还有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找个不伤人的借口，把今天这场荒诞的相亲救场，变回一场普通的误会。
就在我刚张口的那一秒，顾声突然抬眼看着我，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
“周野。”她叫了我的名字。
“如果你不排斥。”顾声一字一顿，“我们可以直接考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