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男生的自我介绍被淹没在哄笑声里——他说自己“擅长睡懒觉但保证不迟到”，话音刚落就被前排女生扔了个纸团。
李老师笑着敲了敲讲台，“行了行了，再吵下去隔壁班该以为我们在上相声课了”，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手心里还捏着刚才被起哄时学生塞过来的薄荷糖。
喧闹像退潮似的慢慢落下去，却还留着满地的浪花。
有人还在跟刚记住名字的同桌咬耳朵，“哎你刚才说喜欢打篮球？
我也是！”
；有人弯腰捡着地上的纸屑，嘴里还哼着刚才被点名唱的跑调儿歌；后排两个女生正互相交换着偷偷画的简笔画，画里的对方顶着夸张的爆炸头，画完又捂着嘴笑作一团。
“同学们，同学们，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去吃午饭了，咱们赶快先去吃午饭，然后中午就回寝室睡会儿午觉，下午第一节课我们就来打扫卫生，好，那快去吧。”
“好啊，李哥牛逼走吧走吧，开学第一天不知道食堂有什么呢，赶快先去看看舒舒，我们也快去，我带你冲过去。”
祝栖拉起关诺舒的手就往前跑，“你慢点。”
……午觉过后。
李老师拿起讲台上的点名册扇了扇风，“安静三分钟，咱们分一下大扫除的活儿”，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老师！
我想跟小雨一组！”
“凭什么啊，我先跟她约好的！”
，刚降下去的音量又噌地冒了上来，连窗外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落在窗台上歪头瞧着这满屋子的热闹。
首到李老师把印着打扫区域的表格举起来，“都别吵了，再吵就把最脏的厕所分给你们俩”，才总算压下这阵小小的风波。
但那股子欢腾劲儿还没散，像刚开瓶的汽水，气泡在空气里滋滋地冒，连带着阳光都变得甜丝丝的。
祝栖捏着衣角的手指松了松，刚才还在心里念叨着“最好能跟诺舒分到一块儿”，目光扫过李老师贴在黑板右侧的分组表时，却在“走廊西段”那一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跟着三个字——周之宸。
“什么？
不，为什么啊？”
她转头往斜后方看，关诺舒正对着表格上自己和另一个女生的名字冲她挤眼睛，口型比划着“等会儿找你玩”，祝栖刚想点头，后颈就被轻轻戳了一下。
“祝栖？”
“干嘛！”
并不是她故意想这么凶的回答，而是后颈的触感使得下意识脱口而出，她猛地转身，用手捂住。
是周之宸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刚拧开的矿泉水。
男生手里捏着半块黑板擦，指尖还沾着点粉笔灰，“老师说走廊西段归我们，你拿扫帚还是拖把？”
周围还在乱糟糟地换座位、找搭档，关诺舒被新搭档拉着去抢水桶，路过时冲她做了个鬼脸，那点小小的失落很快就被打散了。
祝栖瞥见他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又想起刚才自我介绍时说的，她就说了一句“周之宸，你主要是体育中的哪个项目最厉害？”
“我？
周之宸体育所有项目都很厉害。”
他故作平淡地说出了这句毫无人性的话，当时全班的起哄声差点掀翻屋顶。
“行，你真厉害，我们第一次见面，从此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祝栖强行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给他，“我周之宸体育所有项目都很厉害～～”她咬牙切齿地躲在角落小声说道“气死了，无语死了”，全都是对他装逼成功的愤恨，目光落在表格最上方的备注——“按中考成绩排序分组”。
原来如此，“他竟然还比我高一名？！”
祝栖还沉浸在“好气啊”，周之宸己经拎起墙角的拖把，木杆上还沾着点没干的水渍。
“那你扫地吧，”他指了指门后的扫帚，“我去打水，走廊瓷砖滑，拖的时候你离远点。”
说完转身就走，刚迈出两步又回头，“对了，刚才你说喜欢练习书法？”
祝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自我介绍时确实提过。
“那咋啦。”
“挺好的。”
他点点头，抱着水桶融进了喧闹的人潮里。
走廊里很快传来他跟人抢水龙头的声音，夹杂着“哎你别把水溅我身上”的嚷嚷，祝栖握着扫帚站在原地，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嘴角不知怎么就轻轻扬了起来。
走廊西段的窗户正对着操场，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祝栖刚拿起扫帚，就见周之宸己经把那桶沉甸甸的自来水拎了过来，桶底在瓷砖上拖出一道湿痕。
“你扫这边的落叶就行。”
他把拖把往水桶里一浸，泡沫立刻咕嘟咕嘟冒起来，“窗台太高，我来擦。”
祝栖哦了一声，低头去扫墙角那几片被风吹进来的梧桐叶。
刚弯下腰，就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周之宸正踮着脚够最上面的窗格，校服后背被扯出一道利落的线条，额角很快沁出一层薄汗。
她想递张纸巾过去，刚抬起手，就见他己经利落地跳下来，转身去搬走廊尽头那个积了灰的旧书柜。
“这个我来……”祝栖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摆手打断。
“你擦栏杆吧，那个轻。”
他单手托着书柜底，往墙角挪了半尺，喉结轻轻滚了滚，“这玩意儿几十年没动过了，灰大，别沾你身上。”
祝栖握着抹布的手顿了顿。
栏杆确实干净，阳光晒得木头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她只需要轻轻一擦就能亮得反光。
可周之宸那边却明显忙得多——他不仅擦完了所有高窗，还蹲在地上用钢丝球蹭那些顽固的黑渍，裤腿沾了不少灰，连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要不我帮你拖会儿地？”
她忍不住开口，看着他把拖把抡得虎虎生风，水花溅到他的白球鞋上。
周之宸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不用，你那栏杆擦得挺亮，比我擦得强。”
祝栖低头看了看手里能映出影子的栏杆，又抬头看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突然觉得手里的抹布轻得有点发烫。
风从敞开的窗户里钻进来，吹起他校服的衣角，也吹来了远处同学的笑闹声，可走廊里这一小片地方，却因为他刻意放慢的动作和那些不动声色的照顾，变得格外安静。
刺眼的阳光斜斜掠过走廊时，周之宸把最后一把拖把归位，祝栖正踮脚把窗台上的抹布叠得整整齐齐。
瓷砖亮得能映出头顶的吊扇，墙角那几片顽固的梧桐叶早被扫进垃圾桶，连那个旧书柜的木纹里都透着干净气。
李老师背着手走过来，目光扫过亮闪闪的栏杆，又落在一尘不染的窗台上，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不错啊，这速度，这质量——周之宸，祝栖，你们俩配合得挺默契。”
周之宸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没说话。
祝栖往旁边看了眼，正撞见他往自己这边瞥，眼神对上的瞬间又慌忙移开，落在李老师手里的保温杯上。
“尤其是这窗台，擦得比镜子还亮。”
李老师笑着指了指，“看来咱们班不仅有学习好的，还有干活细致的。
下午第一节课前能收拾成这样，值得表扬。”
周围几个刚忙完的同学凑过来，有人拍周之宸的肩膀：“行啊周大帅哥，干活也这么猛。”
还有人冲祝栖挤眼睛：“你俩这组合，真是应上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哈哈哈哈。”
祝栖没接话，只是悄悄朝周之宸那边看了眼，说了句“有点实力嘛”，他正在和同学说着话，看起来很开心，他眉眼弯弯的，淡淡的梨涡又呈现在了脸上，很好看。
风从走廊那头吹过来，带着点青草香，她听见自己不同于以往的心跳声混在同学的笑闹里，轻轻的，却很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