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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井底的脸

发表时间: 2025-08-23
第三章井底的脸沈轲醒来时,雨己经停了,但雾更浓,像一锅煮过了头的米汤,黏稠得发苦。

他躺在祠堂的供桌上,斩首刀横在胸口,刀背压着那张新写的牌位——墨迹被体温烘得半干,“沈轲”二字边缘晕开,像两道未愈合的刀口。

脚踝上仍残留着铁链的寒意,可低头看去,却空无一物。

黑猫不见踪影,只有几根猫毛黏在刀锋,被风一吹,飘进烛台里,发出“嗤”的一声焦糊。

他翻身下地,膝盖发出不合年龄的脆响。

祠堂门大敞,雾从门外灌进来,在脚边堆成一层半透明的浪。

门槛外,那盏写着“奠”字的白纸灯笼滚在泥水里,灯笼骨断了两根,烛光早灭,纸皮被雨泡烂,露出里头一截焦黑的竹篾。

沈轲用靴尖拨开灯笼,看见泥里嵌着一枚铜钱。

铜钱外圆内方,却被人用锉刀磨穿了中心,成了空心。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铜绿,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孩童的嬉笑:“刽子手,你捡的是买路钱,还是买命钱?”

声音从井口方向传来。

祠堂后墙塌了半扇,碎砖外是一口荒井,井台被青苔啃得参差不齐。

沈轲踩着断砖走过去,井底黑得发亮,像一汪凝固的焦油。

他把铜钱抛进去,等了许久,竟没听见回响。

雾气顺着井沿往下爬,井壁砖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水线,蜿蜒成一张模糊的人脸——颧骨高耸,嘴唇薄如刀背,左颊一道疤从耳根裂到嘴角。

那张脸冲沈轲笑了笑,井底便浮起一串气泡,像有人在底下缓缓呼气。

“认得我吗?”

井里的声音湿漉漉的,带着铁锈味,“七年前,你在省城法场砍错的那颗头。”

沈轲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刀镡。

七年前,他在省城北校场行刑,犯人名叫周迟,罪名是“通敌”。

刀落下时,周迟忽然大笑,说:“你今日砍我,来日必有人砍你。”

血喷了沈轲满脸,烫得他三天三夜不敢合眼。

“雾镇是你的坟,还是我的?”

沈轲低声问。

井底的人脸没有回答,雾气却骤然收紧,像一条白绫勒住沈轲的喉咙。

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祠堂的残墙,一块松动的砖掉进雾里,溅起空洞的回声。

与此同时,井口“咕咚”一声,浮上来第二枚铜钱——这次完好无损,方孔里穿着一根红线,线头系着一小截骨头,看不出是猫、是鸟,还是婴孩的指骨。

铜钱在井沿滴溜溜打转,红线缠上沈轲的腕骨,勒出一道血痕。

血珠顺着红线滑进方孔,井底那张脸便更清晰了一分,疤痕边缘甚至浮起青白的皮屑。

沈轲举刀欲斩,红线却先一步断裂,铜钱“当啷”落进雾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祠堂内,供桌上的蜡烛忽然自燃,火苗是诡异的青蓝色。

火光里,那些无名牌位开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供桌滴落,在地面汇成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周——迟——在——你——后——面——”沈轲转身,门外的雾被风撕开一道裂口,露出一条狭窄的石阶,通向镇子更深处。

阶上湿漉漉地映着脚印,很小,像是孩子赤足踩过,每一步都拖出半尺长的水迹,仿佛有人刚从井里爬出来,身上滴着未干的井水。

斩首刀在掌心微微震颤,发出蜂鸣。

沈轲抬脚踏上石阶,雾立刻合拢,将祠堂连同桌上的牌位一并吞没。

最后一缕青蓝火光在雾里跳动,像濒死的萤,照出他刀背上一行新刻的小字:“井底之人,今夜申时,雾镇西渡口。”

风从阶下涌上来,带着河水的腥。

沈轲把刀背抵在唇边,尝到铁锈与雨水的苦。

他忽然想起女人昨夜那句“雾镇的人,不都杀过人吗”,喉咙便像吞了口碎冰。

石阶尽头,雾色里隐约露出一截断桥的轮廓。

桥桩上蹲着一排黑影,远看像乌鸦,近看却是无头的石像,脖颈断面平整,仿佛曾被一柄极快的刀同时斩过。

石像脚下,河水无声倒流,水面上漂着第三枚铜钱——这一次,方孔里塞着一截人的舌头,舌尖还残留着半句未说完的话:“刽子手,你……”沈轲俯身拾起铜钱,舌头的余温尚在。

他抬头望向断桥对岸,雾里亮起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奠”字被雨水洇成血晕。

提灯的人影背对他,斗笠蓑衣,铁链拖地,像一根拴在地狱门上的锚。

刀锋映出沈轲的眼睛,瞳孔里浮着井底那张脸的倒影。

他忽然明白,雾镇不是坟,也不是刑场——它是一面裂了缝的镜子,所有被他砍下的人头,都在镜子的另一面等他自刎。

灯笼的光晃了晃,向西飘去。

沈轲提刀跟上,脚步比雾更轻。

石阶在他身后一寸寸坍塌,坠入无声倒流的河。

雾镇的天色永远停留在黎明前最黑的那一刻,而斩首刀的刀锋上,第一次映出了不属于任何人的黎明。

风送来更远的童谣,童声稚嫩,却咬字极重:“砍头刀,水上漂,刽子手,月下烧。

今夜砍下谁的头?

明日雾镇添新桥。”

沈轲把铜钱含进舌底,铁锈味混着血腥味漫开。

他咽下那口咸腥,对着雾深处提灯的人影说:“周迟,轮到你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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