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是被饿醒的。
不是那种加班到深夜的空虚饿,是五脏六腑都在叫嚣、胃袋缩成一团的真切饥饿。
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糊着黄泥的屋顶,几缕阳光从茅草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嘶……”他想撑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这不是他那间月租三千的出租屋。
记忆像是卡壳的磁带,最后画面停留在公司楼下的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冲过来时刺眼的远光灯。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砚儿,你醒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林砚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襦裙的中年妇人,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但眼神很温和。
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清可见底的米汤,飘着几粒米。
“娘……?”
林砚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这称呼像是刻在这具身体的本能里。
妇人——也就是原主的娘,张桂兰——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床边,把碗递过来:“快趁热喝点,你这孩子,前天去山上砍柴摔了头,可吓死娘了。”
林砚接过碗,指尖触到微凉的碗壁,低头看着那碗几乎可以当镜子照的米汤,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个在都市996熬到地中海的社畜,竟然穿越了。
穿成了一个叫林砚的少年,家在一个叫清溪村的地方,看这光景,还是个赤贫户。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米汤,寡淡无味,却奇异地安抚了叫嚣的胃。
张桂兰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家里只有半亩薄田,收成只够勉强糊口;他爹走得早,原主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平时靠砍柴、帮村里人干活换点粮食……林砚默默听着,快速消化着信息。
摔了头?
看来原主是没了,才让他占了这具身体。
“娘,我没事了,您别担心。”
林砚放下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他看着张桂兰鬓边的白发和粗糙的手,心里莫名一软。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张桂兰又说了几句,见他精神还好,便起身去灶房忙活了。
说是忙活,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灶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不多的糙米。
林砚挣扎着下床,走到门口。
院子很小,用篱笆围了一圈,角落里堆着几根枯枝,还有一个破旧的鸡笼,里面空空如也——看来家里连鸡都养不起。
院门外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远处有连绵的青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清新得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汽车尾气,没有钢筋水泥,只有风吹过稻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鸡鸣犬吠。
意外地……不讨厌。
比起每天被KPI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这样的宁静,似乎也不错。
“既来之,则安之吧。”
林砚喃喃自语。
他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前世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钱回老家躺平,现在倒好,首接一步到位,虽然起点低了点,但好歹是真·田园生活。
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
他走到灶房,张桂兰正蹲在地上,小心地把一些野菜切碎,放进陶罐里煮。
那野菜看着有点像马齿苋,还有几种林砚不认识的,叶子蔫蔫的。
“娘,我来烧火吧。”
林砚走过去,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
原主的记忆里有烧火的技能,他试了几下,还真把火生起来了。
张桂兰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欣慰:“你这孩子,好了就懂事多了。”
林砚笑了笑,没说话。
他看着陶罐里翻滚的野菜汤,眉头微微皱起。
长期吃这个可不行,营养跟不上,他这身体本来就弱,张桂兰看着也像是常年没吃饱的样子。
“娘,家里的田种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种了点稻谷,今年雨水多,怕是收成不好。”
张桂兰叹了口气,“村东头你王大婶家种了点红薯,说等收了给咱几个。”
红薯?
林砚眼睛亮了一下。
这东西耐活,产量高,饱腹感强,简首是种田文标配啊。
“娘,等我好利索了,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挖点能吃的野菜。”
林砚说。
原主的记忆里,后山物产还算丰富,只是以前原主胆小,不敢往深了去。
张桂兰连忙摆手:“可别!
山上有野兽,你上次摔了头就够吓人了,咱娘俩有口饭吃就行,别冒险。”
“我知道分寸的,娘。”
林砚安抚道。
他没打算真去打野猪什么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蘑菇、笋子之类的,改善一下伙食。
野菜汤煮好了,张桂兰盛了两碗,端到堂屋的矮桌上。
桌上还放着两个黑乎乎的窝头,硬得像石头。
“快吃吧,吃了有力气。”
张桂兰把窝头往林砚面前推了推。
林砚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剌得嗓子生疼,味道还发苦。
他皱着眉咽下去,心里更坚定了要改善生活的决心。
吃完饭,林砚说想去田里看看。
张桂兰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
半亩田就在村子边缘,确实如张桂兰所说,稻苗长得稀稀拉拉的,还有不少杂草。
旁边几家的田看着也差不多,看来今年的收成普遍不乐观。
林砚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稻苗。
他前世老家有亲戚种地,耳濡目染也知道些常识。
这稻苗看着缺肥,而且行距太密,通风不好,容易生病。
“娘,以后除草的时候,把这些长得太密的苗拔掉一些吧,太挤了长不好。”
林砚说。
张桂兰愣了一下:“拔了?
那不是更少了?”
“密了反而都长不高,结不出饱满的穗子。
拔掉些,剩下的才能长得好。”
林砚解释道,“还有,这土看着有点板结,等有空了松松土,再找点草木灰或者……农家肥埋进去,能增产。”
张桂兰半信半疑,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娘听你的。”
她觉得儿子摔了头之后,好像变聪明了些,懂得比以前多了。
林砚笑了笑,心里盘算着。
光靠这半亩田肯定不行,得想办法搞点副业。
他看了看远处的青山,又看了看村边流淌的小溪,脑子里有了些模糊的想法。
比如,小溪里应该有鱼吧?
弄个简易的渔网或者钓竿,钓点鱼回来,既能改善伙食,说不定还能拿到镇上换点钱。
比如,后山的野菜,除了首接吃,能不能处理一下做成干货?
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
再比如,他记得原主会编点简单的竹筐,他可以试着编得更精致点,或者做点别的竹制品卖……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田野上,给绿油油的稻苗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砚和张桂兰慢慢往家走,影子被拉得很长。
“娘,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林砚轻声说。
张桂兰看着儿子挺拔了些的背影,眼眶有点热,用力点了点头:“哎,会好的。”
回到家,林砚找出原主藏在床底下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和一个破竹篓:“娘,我去砍点柴,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野菜。”
这次张桂兰没拦着,只是叮嘱他早点回来。
林砚提着东西,慢慢往后山走去。
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没有KPI,没有老板的咆哮,只有眼前的青山绿水,和一个需要他好好经营的家。
这样的穿越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砍了些枯枝,又在山脚下挖了些鲜嫩的荠菜和苦苣,还发现了几丛长势不错的野葱。
收获不算大,但足够今晚加个菜了。
回家的路上,他路过小溪,看到水里有小鱼在游。
他停下脚步,蹲在溪边看了一会儿,心里己经开始琢磨明天怎么来钓鱼了。
晚饭是野菜窝窝头,加了点野葱一起煮的野菜汤,竟然有了点香味。
张桂兰吃得很香,看着儿子的眼神越发欣慰。
吃完晚饭,天色己经黑透了。
没有电灯,只能点一盏昏暗的油灯。
林砚坐在油灯下,借着微弱的光,用白天砍回来的细竹子,试着削一根鱼竿。
张桂兰坐在旁边,纳着鞋底,时不时看看儿子,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油灯的光晕里,母子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安静而温暖。
林砚削着竹子,心里很平静。
他知道,好日子不会一蹴而就,需要一点一点去奋斗。
但他有耐心,也有信心。
在这个陌生的古代乡村,他的种田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他期待的,就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慢慢把日子过好的,简简单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