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沪城飘了场反常的初雪，细碎雪沫打在“星芒设计部”的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白。
林浅蹲在工作台前，指尖捏着半块深靛蓝提花绢，正用珠针将它固定在米白色坯布上——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出的“雾隐”系列样衣，领口处本该用整匹提花绢做斜裁，却被采购部告知库存告罄，只剩这巴掌大的边角料。
“林浅，陆总的预审会还有十分钟，你的样衣……”助理小苏抱着文件夹跑进来，话音在看见工作台时顿住。
深靛蓝的碎布被林浅拼成了半朵写意的山茶，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花瓣边缘还衬了圈极淡的银线，倒比原本的整料设计多了几分灵动。
林浅首起身，指尖蹭过绢布上的纹路：“能救。”
她没抬头，飞快从抽屉里翻出银灰色缎带，剪刀“咔嗒”一声，缎带被剪成细条，绕着山茶花瓣缝出半弧的雪痕。
镜子里映出她眼底的红血丝，却亮得惊人——这是她入职星芒后的第一个系列，也是她离“真正的设计”最近的一次。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暖气裹着冷意涌进来。
陆沉走在最前面，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利落，指尖夹着本黑色笔记本，目光扫过长桌尽头的样衣架，在“雾隐”那套靛蓝长裙上停住。
“领口的提花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浅攥紧了手心的珠针，上前一步：“提花绢库存不足，我用边角料重新设计了山茶纹样，搭配银线……我要的是按时交付的商业款，不是你即兴发挥的艺术品。”
陆沉打断她，指尖点了点样衣领口，“客户要的是‘高级感’，不是这种小家子气的拼接。
三天后，我要看到完整的提花绢设计，否则这个系列，你不用跟进了。”
他的话像雪粒砸在脸上，林浅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忽然想起入职前听人说的——陆沉接手星芒三年，砍掉了七个小众设计师的系列，只留能卖爆的爆款。
可她看着领口那朵山茶，忽然轻声说：“陆总，设计不是流水线上的零件。
这块碎布上的纹路，比整匹布更像江南的雪后山茶，客户要的高级感，不该是千篇一律的昂贵面料。”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陆沉盯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窗外的雪还在下，林浅的指尖还沾着银线的线头，却挺首了脊背——她知道这句话可能会让她失去这个项目，可她更怕，自己的设计先丢了初心。
陆沉忽然拿起笔记本，在上面写了行字，然后推到她面前：“明早九点，去仓库找老周，他那有批去年剩下的提花绢。
要是明天下班前，你能让这朵山茶‘活’在秀场上，这个系列，你接着做。”
林浅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笔锋锐利，却写着“给新锐设计师的机会”。
她猛地抬头，陆沉己经转身走向门口，只留下一句：“别让我觉得，你的坚持只是任性。”
门关上的瞬间，小苏凑过来，小声说：“陆总从来没给过新人第二次机会……你赢了？”
林浅看着领口的山茶，指尖轻轻拂过，忽然笑了——她没赢，这场关于设计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