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院门被拍得山响,奶奶李秀莲尖利的叫骂声像淬了毒的针,穿透薄薄的门板。
“王桂芬!
作死啊!
快开门!
人家张屠户都到村口了!”
“张屠户”三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让土屋里最后的温度也消失了。
林晓彤猛地睁开眼。
灵泉水的滋养让她头脑异常清醒,身体机能也恢复了大半。
也正因如此,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具十六岁身体的饥饿、虚弱,以及……这个家庭令人窒息的绝望。
记忆告诉她,那个“张屠户”是三十里外张家沟的,年纪快赶上林父,前头死过两个老婆,传闻有暴力倾向。
就因为出的彩礼多了一头肥猪,奶奶和二叔就要把她十七岁的姐姐晓娟推进这个火坑。
十七岁。
在她的时代,还是被法律严格保护的未成年。
在这里,却成了一头肥猪就能交换的商品。
愤怒,冰冷而纯粹的愤怒,取代了最后一丝穿越带来的茫然。
她轻轻挣开母亲王桂芬死死攥着她的手,下了床。
“娘,姐,别出声。”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这间家徒西土的屋子。
墙壁是斑驳的黄土,屋顶是腐朽的茅草,唯一的“现代化”产物,是墙角那半瓶给煤油灯用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煤油。
视线移动,落在墙边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氨气味儿的麻袋上——那是队里分的硝酸铵化肥,受潮板结了,被随意扔在那里。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灶台上,那把锈迹斑斑、却依旧能看出锋利刃口的剪刀。
煤油,助燃剂。
硝酸铵,受热分解可产生氧气和爆炸性气体,是不稳定的氧化剂。
剪刀,加工工具。
条件简陋,但……足够了。
她像一个回到自己主场工程师,步伐沉稳地走过去。
首先拿起煤油瓶,入手沉甸甸,估算剩余量约300毫升。
拧开盖子,更加浓烈的气味弥漫开。
接着,她扯下自己内衣相对完整的一块土布,“刺啦”一声,用剪刀利落地裁出几条宽布带。
动作精准,没有一丝浪费。
然后,她抓起一把板结的化肥块,用另一块较大的布紧紧包裹、压实,形成一个不太规整的球体。
她知道,这玩意儿纯度低、湿度大,指望它产生巨大爆炸不现实,但其不稳定性和受热后可能产生的效应,足以制造出足够的声光效果和心理威慑。
最关键的一步。
她将一条浸透煤油的布带,一端紧紧塞进包裹化肥的布球中,另一端垂落。
然后,她将这个“战斗部”小心翼翼地塞进煤油瓶口,用布球卡住,确保那根浸满煤油的“引信”垂在外面。
一个极其简陋、危险,但在这个环境下足以称之为“大杀器”的土制燃烧瓶,在她手中诞生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仿佛她不是在制造一个同归于尽的武器,而是在完成一项司空见惯的实验准备。
“晓彤!
你……你弄这玩意儿干啥!
快放下!
要死人的!”
王桂芬终于从巨大的惊恐中回过神,带着哭腔扑过来想抢夺。
林晓彤侧身避开,右手稳稳握住瓶身,左手拿起灶台上的火柴盒。
“娘,”她转过头,看着母亲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姐姐,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平静,“要么,我们今天一起死,清清白白。
要么,就用这个,搏一条活路出来。”
她不再看她们,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
“姐,开门。”
林晓娟看着妹妹手中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瓶子,看着她眼中那片不容置疑的决绝,巨大的恐惧中,竟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颤抖着,抽开了门闩。
门开了。
门外,是凶神恶煞的奶奶、谄媚的二婶、满脸横肉的张屠户,以及看热闹的邻居。
而门内,是手持“燃烧瓶”,眼神如寒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林晓彤。
她的“武器”己经就位。
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