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天，忆思岑总忍不住想起江哲川那句“你和这花一样好看，入画”，心头像被西月的风卷着蔷薇花瓣，痒得慌。
她开始不自觉地关注他——他总是独来独往，课间靠在走廊栏杆上时，指尖转着一支黑色水笔，银质笔帽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眼神淡漠地扫过喧闹的人群，周身仿佛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透明屏障。
这天午后，忆思岑抱着画稿从美术室出来，远远看见几个高二男生把江哲川堵在了操场角落的单杠区。
她心脏猛地一缩，刚想缩到墙后，却见江哲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下一秒，最前面那个男生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竟撂下几句狠话便悻悻散开了。
忆思岑躲在香樟树浓密的阴影里，看见江哲川从校服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小卷米白色绷带，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三两下就把自己方才被推搡时擦破的手腕缠好。
那卷绷带的包装，和她上次在他摄影包侧袋里瞥见的，分毫不差。
她猛地想起同学私下的议论——“江哲川又跟人干架了听说他初中就没人敢惹”，再联想到他包里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碘伏棉片、纱布卷，一个荒谬又清晰的猜测在她脑海里炸开了花。
第二天，忆思岑攥着自己的速写本，借口请教胶片相机的构图技巧，硬着头皮走到江哲川桌前。
他抬头看她时，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神里没了那日蔷薇花下的温软，只剩惯常的疏离，像结了层薄冰。
“我看到……昨天你手腕的伤了。”
忆思岑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速写本的纸页，“还有你摄影包里的绷带……你是不是……经常打架？”
江哲川握着钢笔的手骤然停顿，墨色的眸子沉了下去，像落了雨的深潭。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沙沙的摩擦声。
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是。
所以，你也觉得我是个只会用拳头说话的浑蛋？”
忆思岑慌忙摇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他校服袖口下那道浅粉色的旧疤吸引：“我只是……不明白。
你明明能拍出那么温柔的照片，能发现老槐树下的光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在那些冲突里？”
江哲川沉默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久到忆思岑以为他要默认这个“浑蛋”的标签。
他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无奈：“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但我从没想过用那些纱布去伤人，只是……习惯了而己。”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忆思岑，睫毛在眼睑下扫出淡淡的阴影，眼神复杂得像调色盘里揉碎的蓝与灰，“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的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层金纱。
忆思岑看着他故作冷漠下的细微局促，突然觉得，这个像带刺蔷薇一样的男生，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柔软得多。
而她不知道的是，江哲川今天口袋里那卷崭新的绷带，是他特意绕路去医务室要的——因为他不想让她下次看到的，还是带着旧伤痕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