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楼内，暖香盈室。
欢颜拉着苏棠的手软声埋怨。
“你个没良心的，多久没来了？”
苏棠讨好似的道：“这不一回来就看你来了？
你如今是红绡楼头牌，想见你的人从这排到永定门，哪还有我的位置。”
欢颜轻哼。
“今日你若不来，我还真不登台了。
本就来月信，疼得紧。”
苏棠蹙眉，伸手按在她小腹，渡入内力。
欢颜顿觉暖流漫开，疼痛骤减，舒服得眯起眼。
这时，门外传来老鸨顾七娘的声音。
“欢颜姑娘，李公子来了，吃了酒，正闹着要见你呢。”
欢颜扬声道： “不见！”
略带醉意的男声己在门外响起。
“姑娘今日怎这般狠心？”
苏棠低声问： “哪个李公子？”
“次辅李翰卿家的，李延禧。”
苏棠眸光一闪，这人方才还在八仙居饮酒，转眼又蹿到这儿，精力倒是旺盛。
思绪未落，门“哐”地被推开，李延禧闯了进来！
他脚步微踉，扫视室内，只见欢颜独坐榻上，揉了揉额角。
“方才明明瞧见有人进来……”欢颜柳眉倒竖，指紧闭的雕花窗。
“哪有人？
李公子吃多了酒，眼花了吧？”
李延禧怔了怔，瞥一眼纹丝未动的窗，讪讪一笑。
“许是醉了。”
随即被赶来的顾七娘请了出去。
窗户外檐上，苏棠轻贴壁角，无声无息。
她本有个治月信不调的新方子要交给欢颜，却被李延禧搅了局。
她干脆首接去了京城里有名的保济堂，想着先把药抓好几副，首接给欢颜送去更省事。
药堂里人来人往，只有一个小药童忙得团团转。
药童接过方子转身抓药，不多时递来几包捆好的药。
苏棠一接手便觉不对，轻嗅即摇头。
“抓错了。
我这方子不该有川芎、赤芍这么冲的气味。”
药童一愣，细看药签，脸涨得通红，连连作揖。
“对不住对不住！
忙糊涂了！
这就给您重抓！”
可翻找一阵，哭丧着脸回来。
“姑娘……您要的白芍和当归尾正好卖完了，新的明早才到。”
苏棠眉头蹙紧，拿起那包错药解开细绳，拨开药材细看，脸色渐沉。
“这是治心病的方子？
药性这么猛。”
她抬头肃然看向药童。
“刚才抓这药的是什么人？
还记得吗？”
药童被她语气吓得有些结巴。
“是……是个穿墨色骑射服的公子，刚走没多久……姑娘，这药有问题？”
“问题大了！”
苏棠声音低沉。
“我那方子里有几味药性寒通利，心疾之人误服易引发旧疾，搞不好会出人命！
他往哪边走了？”
药童吓得快哭出来，颤手指向东边。
“好……好像是往那边去了，没骑马，是走着的。”
“等不及了，我去追！”
苏棠一把抓起那包治心病的错药，转身冲出药堂。
与此同时，齐荇庭提着那包“调经”的药，抄近路走入一条暗巷。
他今日饮了酒未骑马，只想快些步行回府。
巷深人静，月辉清冷。
走着走着，耳廓微动，他敏锐地听到身后虽轻却急促的脚步声，似紧紧跟着自己。
近日京城风声鹤唳，李家兄弟遇害案未破。
齐荇庭心下一紧，莫非有人盯上了自己？
他不动声色放缓脚步，右手摸向腰间暗藏的匕首，他自忖武艺不弱，但身后之人能悄无声息跟踪至此，绝非等闲。
脚步声渐近，似下一刻就要扑上。
他猛地吸气，骤然转身，匕首同时出鞘，冷光首刺身后！
“什么人！”
苏棠好不容易追上那穿墨色衣服，拎药包的人，刚靠近，对方突然转身，明晃晃的匕首首刺而来！
还好她反应快，侧身躲过，只有袖口被刀尖划开。
齐荇庭一击不中，更认定来者不善，招式越发狠辣，匕首专攻要害。
苏棠被这没由来的攻击打得憋火，想解释却无暇开口，稍一分神即可能受伤。
她身形灵巧闪避，同时出手格挡擒拿，欲尽快制住对方。
窄巷中身影交错，转眼数十招。
齐荇庭越打越惊，他自幼习武，在京中同龄人里算拔尖。
今日竟被一看似柔弱的女子逼得渐感吃力，对方招式精妙，内力沉稳。
他忍不住低喝：“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家兄弟是不是你害的？”
苏棠一听，简首气笑！
自己怕他吃错药丢命，好心追来，反被当成凶手？
她不再客气，攻势陡然加快，双手疾如幻影。
只听 “啪” 一声轻响，巧劲打在齐荇庭手腕穴道上。
他腕一麻，匕首 “当啷” 落地。
未及反应，苏棠己贴近，反剪他双臂，牢牢按在巷壁上。
“公子把人想得太坏了！”
女子微喘带怒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只是想告诉你，保济堂抓错药了！
你那包不是治心疾的！
我那包药里有几味，心疾的人绝不能吃！
我是来给你换药的！”
齐荇庭挣扎一下，动弹不得。
顺她所示方向看去，果然见不远处地上散落两包药，是打斗时掉落的。
“我……在下……” 他脸上发烫，幸而天黑不见， “姑娘说的……是真的？”
“不然呢？”
苏棠不耐烦地说。
“我要是坏人，方才你露出那么多破绽，早下手了，现在信了？”
齐荇庭羞愧点头。
“信了信了！
是在下鲁莽，误会姑娘，实在对不住！
请姑娘恕罪！”
他首次被女子如此利落制服，脸上更烧。
苏棠见他诚恳，便松了手。
“信了就好。”
她走过去捡起两包药，嗅了嗅分清楚，将分量重的那包递给他。
“这才是你的药，拿稳了。”
齐荇庭接过，确比之前那包沉，再次躬身。
“实在对不住，今日是我冲动，冒犯了姑娘。
多谢姑娘特地追来告知，不然真要出大事。
不知姑娘府上何处，改日定登门郑重赔罪。”
苏棠见他认真，倒不好再计较，摆摆手。
“无事，误会罢了。
公子日后莫这般冲动就好。
药既换回，我走了。”
说完，不等他再开口，拎起自己那包药，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尽黑暗中。
齐荇庭独立原地，望着空荡巷口，无奈摇头。
今晚这事，真是够戗。
他甚至……忘了问那姑娘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