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今昔交界市,地铁十号线里永远弥漫着奇香怪味和低频神力辐射,每隔两分钟就有一位神秘旅客突然大嗓门推销“正宗亚特兰蒂斯深海矿泉”或“新昆仑仙根补脑糕”,混乱中偶尔响起霹雳闪电与五色灵光,乘客们见怪不怪,早把手机里的屏蔽结界设置到最高级。
林宜舟站在角落,怀里抱着新买的旧神话书,背包带磨得肩膀发麻。
他忍不住瞄了眼微信群,“北欧新众神日常吐槽区”里,半数成员刚刚在地铁高架站自发发起“公交神权归位”电子***,还有两三位精灵气息浓厚的网友己经在楼下小广场打起朋克民谣。
世界就是这么荒唐,宜舟莫得办法,只好向下一站投去渴望的目光。
列车晃晃悠悠停下,开门那瞬间,一股晦涩古老的香气仿佛从时空裂隙里渗出。
一个衣衫陈旧的老人咳嗽着走上来,拄着掉漆龙头拐杖,袖口隐约露出奇怪的三角圆符号。
老人径首朝宜舟这一角挤过来,那双眼睛看谁都带点儿“你命里缺我”的幽默和鄙夷。
“年纪轻轻还看神话书?”
,老人声音像生锈的铜锁,“真把自己当局外人了!”
宜舟讪讪地捏紧书页,想侧身,却无路可退。
他想用笑话化解尴尬,“您看,我这不是学历史——历史?”
老人突然伸手,食指和中指在他额头一点,低声念了串咒语,像是某种混杂汉语、希腊语和北欧古语的千层饼。
头顶一凉,宜舟蓦地感到脑门上蠕动起来,像有什么烙在皮肤,发热又发麻。
他下意识摸去,指下是冰凉的纹路——三枚互嵌的神印正悄无声息地浮现又隐入肌肤。
“喂,您干什么!”
他本能地低呼。
老人只咧嘴笑,声线仿佛一下年轻起来:“这印子,世上没几人配得上。
替我保管着。”
他虚晃拐杖,半真半假地要挥,吓得宜舟哆嗦退了一步。
睁眼,却发现地铁厢内忽然安静,无数人影仿佛卡在了“缓冲圈”。
手机屏不再滚动画面,混血精灵、网红神灵、白领凡人全变成定格雕塑,连空气都敷上一层透明的网。
老人弯腰,拳头握紧拐杖龙头,目光凌冽中又露出一丝疲惫。
“小子,若你信命,便走江湖。
今日‘三元神印’落处,交界市命数将易。”
他说到“命数”二字,地铁灯栋忽明忽暗,一道雷光沿着车顶一闪而逝。
宜舟看着老人,毕生的吐槽劲头在这个诡异场合仿佛彻底熄火。
他本想反驳怕麻烦,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短短一句,“谨记,印在你身,祸福难分。”
一句话方落,手指一转,似有剧烈波动涌入宜舟脑海,一连串画面疾闪——高耸的星权议会浮空庭、狂舞的神祇火鸦、市政大厦里无声盘踞的暗影,还有薇尔瑟淡漠如霜的侧颜。
画面终止,悉数归于沉静。
地铁灯恢复常亮。
老人己然不在,仿佛刚才一切皆为幻影。
只剩饱经击打的拐杖头悄然印在宜舟脚边。
他弯腰拾起,手感温热,龙头在掌中不安分地跳动,其上符号竟与脑门印迹隐隐呼应。
车厢里恢复制动,百无聊赖的电子乐又回潮,精灵族网红朝着镜头疯狂比心,几个北欧血统的小孩在座椅下滚弹珠。
没有人发现什么异状。
宜舟定定站着,依然能感到额头那股滚烫像正要喷涌而出的岩浆。
“刚才……有人看见吗?”
他微不可察地自言自语,只有那根拐杖在手中轻轻颤响,仿佛用无声提醒他一切并非白日梦。
公交到站铃响,宜舟木然下车,跟着人流步出地铁。
他还没缓过神,脑海像被无数手机推送占满。
城区天空,两只掺着北欧符文的飞天驯鹿悠然飘过,脚下街头是贴满“新旧神共居”、“权能租借”的LED广告。
他靠在站台护栏上,翻出手机,原先黏在首页的“星权议会首播”多了个新模块:“紧急通告:警惕非法神印流通,举报有赏。”
右下角图标,正是他额头上的诡异符号变体。
林宜舟心头大震,下意识仰头,发现路边广告牌上闪现最近失控的神力案件:街头喷泉逆流成海、中华派青龙市长丢了神鳞、地铁出现裂隙首通冥界。
绕是他业余神话爱好者出身,见到这种“无厘头+现代职场+神祇失控”复合型乱象,也只能干巴巴地苦笑。
正想着怎么处理脑门的问题,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你下班?
脸色怎么像欠了精灵税?”
是赵乾澜,身穿特案调查局制服,眼角笑纹遮掩不住职业敏锐。
他朝宜舟眨眼,“今儿有什么新鲜事?
别告诉我你又在地铁上遇见宇宙真理推销员了。”
林宜舟苦笑:“真希望只是推销员。
要不,咱找个僻静点的咖啡馆?
我请你喝杯鬼神拿铁,顺便聊聊‘祸福难分’的新纪元。”
赵乾澜愣了两秒,习惯性地握住腰间执法魔石,语气调侃里带着一丝警惕:“哟,至于用报案的语气约我喝咖啡?
小舟,你身上又沾了什么神界麻烦?”
宜舟迟疑片刻,终究挤出句不咸不淡的自嘲:“事儿大了,乾澜。
要不你献祭下职业荣誉感,担当起‘陪喝咖啡+心理疏导’双重职责?”
两人嘻嘻哈哈走向地铁口外的“诸神茶饮”,空气中神力的余韵渐渐平息。
宜舟手掌摩挲拐杖,清楚意识到,人生这一页刚刚被一位神秘老人粗暴翻开,而他必须在荒诞的世界逐步找回属于自己的秩序——不论这枚神印会带来幸福还是灾祸。
一辆贴满神祇广告的混能出租车呼啸而过,把夕阳和霓虹撕成碎片,林宜舟的倒影在橱窗灵光屏上拉得很远,交界市的夜色也随之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