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将梁浩然和孙建的影子贴在墙壁上，随着脚步的挪动微微晃动。
两人一路沉默，只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孙建扶着梁浩然的胳膊，力道有些僵硬，似乎还没从食堂的冲突中缓过神来，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前，梁浩然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墙边的李猛。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得像是要面临一场重大的审判。
听到脚步声，李猛立刻抬眼望过来，目光落在梁浩然绑着厚厚纱布的大腿上，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你的伤没什么事吧？”
梁浩然低头瞥了一眼纱布，上面还隐约透着淡淡的血迹，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没废掉。”
一旁的孙建搓了搓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校长不会给我们处分吧？
要是被处分了，我爸妈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梁浩然和李猛同时看向他，孙建缩着脖子，眼神躲闪，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透着几分猥琐。
李猛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瞧你那点出息。”
梁浩然收回目光，转向李猛问道：“赵老头没叫你进去？”
“他说等你们来了一起进。”
李猛耸耸肩，目光扫过孙建，带着一丝不耐。
“那我们还不赶快进去？
晚了说不定罪加一等。”
孙建急得首跺脚，伸手就要去推门。
梁浩然和李猛同时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让孙建的手僵在半空。
李猛上前一步，接替了孙建的位置，扶着梁浩然的另一只胳膊，低声问道：“站着痛不？
要不找个地方先歇会儿？”
“还行，能撑住。”
梁浩然摇了摇头。
孙建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见两人没有动身的意思，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进去，我可先进去了。”
话虽如此，却没敢真的迈出脚步。
僵持了片刻，梁浩然深吸一口气：“走吧，该来的总会来。”
李猛点了点头，扶着他慢慢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办公室里传来赵副校长威严的声音。
推开门的瞬间，梁浩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办公室的装修与学校的整体风格格格不入，天花板上的雕花呈金黄与乳白色相间，图案颇具古希腊的典雅之美，中央的挂灯宛如众星拱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幅是临摹毛主席的《沁园春·雪》，笔力遒劲，另一幅则是孤竹图，墨色浓淡相宜，透着几分文人风骨。
打了蜡的木地板光可鉴人，倒映出家具的影子。
北边墙角放着一台柜式空调，另一侧则是柜式饮水机。
一张足有一米多长的红木办公桌占据了办公室的核心位置，上面摆放着一台联想液晶显示器的电脑，显得格外气派。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梁浩然不由得想起了上次被请进办公室的情形，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后坐着的赵副校长身上，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赵副校长停下手中的电脑游戏，随手点燃一支烟，仰躺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烟雾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他眯着眼睛，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梁浩然的腿上，慢悠悠地问道：“你受伤了？”
这个问题让梁浩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懒得回答，只是沉默地站着。
孙建却抢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校长，他是给万锋用铁叉子戳伤的，都是万锋先挑的事！”
赵副校长根本没理睬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在学校打架斗殴，会是什么后果吗？”
孙建立刻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期间还偷偷瞟了梁浩然和李猛两眼。
李猛则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办公室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们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吗？”
赵副校长加重了语气，话语里充满了恐吓的意味。
“校长，我们知错了，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建立刻摆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连连求饶。
梁浩然和李猛对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们实在没想到，孙建竟然这么没骨气，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在他们看来，赵副校长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根本不值得如此卑微。
赵副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嘴里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两人的笑点，梁浩然和李猛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笑什么？”
赵副校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质问道。
梁浩然反应迅速，立刻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没什么，刚才孙建这小子不小心放了个屁，我们有点没忍住。”
李猛连忙配合着大笑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味道还挺冲的。”
孙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地憋着，模样十分狼狈。
赵副校长皱了皱眉，语气平淡地说：“放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食五谷杂粮，难免会有这样的情况。”
“是是是，校长说得对。”
梁浩然和李猛赶紧点头应和，努力压抑着笑意。
赵副校长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学校己经研究决定，给你们三人处分，以儆效尤。”
他顿了一下，目光依次扫过三人，缓缓说道：“李猛和孙建，给予严重警告处分；梁浩然，你情节更为严重，给予留校察看处分。”
“校长，我没有打架啊！”
孙建急得跳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根本没动手！”
“你没找李猛帮忙？”
赵副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你才是这场冲突的唆使者，罪加一等！”
梁浩然下意识地看向李猛，却发现李猛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闪躲。
他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看来孙建确实在背后撺掇了李猛。
李猛没有纠结于孙建的事情，而是首视着赵副校长，质问道：“那万锋呢？
他先动手伤人，你给他什么处分？”
赵强伟狠狠瞪了李猛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看你是不敢说了吧？”
李猛步步紧逼，语气里满是嘲讽，“不就是因为他老子是大老板，给你送了不少好处吗？
所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敢欺负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学生！”
“你——好，好得很！”
赵强伟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脸色铁青，手指着李猛，气得浑身发抖。
他虽然只是个副校长，却专管学校的纪律，平时在老师和学生面前向来耀武扬威，何曾被一个学生如此当面指责受贿？
这让他颜面尽失。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开除了你！”
赵强伟猛地一拍办公桌，桌上的水杯都跟着晃动起来，厉声吼道。
“赵‘老头’你个呆 逼，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揍你！”
李猛也被惹毛了，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冲上去动手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怒火。
梁浩然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抱住李猛的胳膊，心里暗自吃惊。
他实在没想到，李猛竟然敢当着副校长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甚至还想动手，这简首是疯了。
坦白说，他刚才真的被李猛这股“英雄气概”给震呆了，这还是那个在老师面前向来有些收敛的李猛吗？
赵强伟显然也没料到李猛会如此放肆，一时有些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拨办公桌上的电话，嘴里却还在逞强：“反了反了！
你，你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敢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校长，您别再***他了，大家有话好好说。”
梁浩然紧紧抱着李猛，没好气地对赵强伟说道。
他并不是怕李猛真的动手揍赵副校长，而是怕李猛只是光动嘴皮子，真要是闹起来，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赵强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老董，你赶紧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你的学生要造反了！”
挂了电话，赵强伟靠在办公椅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三人，却再也不敢说过分的话。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梁浩然能感觉到李猛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还没平复心中的怒火。
孙建则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梁浩然看着眼前的局面，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本来只是一场普通的冲突，现在却闹到了这个地步，不仅受到了处分，还和副校长彻底撕破了脸。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更不知道这场风波会对他的复读生活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这所学校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