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的声音从村东头传来，刺破了云家村的宁静。
云舒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空空荡荡，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爬，灼烧般的饥饿感顺着喉咙往上涌，让她浑身发虚。
她艰难地睁开眼，土炕上的干草硌得人难受，身上的破被子根本抵挡不住清晨的寒气，手脚依旧冰凉。
“丫头，醒了？”
李氏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走过来，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心疼，“家里就剩这点粟米了，奶给你熬了点稀粥，快趁热喝。”
云舒坐起身，接过碗。
碗里的粥清得能照见人影，几粒米漂浮在水面上，根本填不饱肚子。
但她知道，这己经是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爹娘走后，家里的存粮本就不多，办丧事又花了不少，如今己是捉襟见肘。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稀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一些饥饿感。
抬头看向爷奶，他们坐在炕边，手里捧着同样的粗瓷碗，碗里的粥比她的还要清。
云老汉喝了两口，就把碗放下了，叹了口气：“这点粮，撑不了几天了。
等下我去山里看看，能不能套只兔子什么的。”
李氏也跟着放下碗，眉头紧锁：“山里多危险啊，你年纪大了，可别去深地方。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挖点草根树皮……不行！”
云舒立刻开口，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草根树皮吃了不消化，爷奶身子弱，会生病的。
山里我熟，爹娘以前带过我去山脚下挖野菜，我知道哪些能吃！”
她不能让爷奶去冒险。
云老汉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山里野兽多，万一出点意外，她就真的孤苦无依了。
而李氏的身体本就不好，长期营养不良，再吃那些难消化的草根树皮，肯定撑不住。
相比之下，她虽然身体小，但有成年人的灵魂和记忆，能准确辨认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有毒，去山脚下挖野菜，是目前最安全也最靠谱的办法。
云老汉和李氏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让一个三岁半的孩子去山脚下挖野菜，他们实在不放心。
“丫头，山里太危险了，你还小……爷奶放心！”
云舒打断他们，跳下炕，拍了拍胸脯，“我只在山脚下转，不往里面去。
爹娘教过我，遇到陌生人或者野兽就跑，我跑得可快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故意跑了两步，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跑起来摇摇晃晃的，但那股认真的样子，让爷奶心里稍稍松了些。
李氏看着孙女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小身子，眼眶一红，终究是心疼战胜了担忧：“那你可千万不能走远，奶给你找个小篮子，再拿根小木棍，遇到蛇虫就打走。”
云舒用力点头，接过李氏递来的小竹篮和一根磨得光滑的小木棍。
竹篮不大，是原主小时候用来装野花的，现在刚好能装野菜。
小木棍则是用来拨开草丛、防备蛇虫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云舒就背着小竹篮，拿着小木棍，朝着村后的山脚下走去。
清晨的山路还带着露水，湿滑难走。
云舒的小短腿迈得格外费力，粗麻布鞋很快就被露水打湿，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冻得她脚趾发麻。
但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生存的本能支撑着她，让她暂时忘记了寒冷和疲惫。
来到山脚下，眼前是一片茂密的草丛和低矮的灌木。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气息，清新而湿润。
云舒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植物。
她的目光锐利，不像普通的三岁小孩那样东张西望，而是有针对性地在草丛中搜寻。
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
在一片向阳的坡地上，长着一丛丛绿色的植物，叶子呈羽状分裂，边缘有锯齿，嫩绿色的叶片上还挂着露珠。
这是荠菜，味道清香，营养丰富，无论是凉拌还是煮汤都很美味，是这个季节最常见也最可口的野菜之一。
云舒心中一喜，立刻蹲下身，放下小竹篮，拿起小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荠菜周围的杂草。
她的小手很小，握住小木棍有些费力，但动作却很灵活。
她记得，挖荠菜要从根部挖起，这样才能保证荠菜的完整，也能挖得更深一些。
于是，她用小木棍在荠菜根部周围轻轻撬动泥土，等泥土松动后，再用小手抓住荠菜的根部，用力一拔。
“噗”的一声，带着泥土的荠菜被拔了出来，根部还带着细细的须根。
云舒把荠菜上的泥土抖掉，放进小竹篮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有了第一个收获，她的干劲更足了。
沿着山脚下慢慢搜寻，她又发现了马齿苋。
这种菜的茎是紫红色的，叶片肥厚多汁，匍匐在地上生长，很好辨认。
马齿苋的生命力顽强，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长，味道微酸，既能生吃，也能煮熟了吃，而且富含水分和维生素，正好能补充身体所需。
云舒蹲在地上，一棵一棵地拔着马齿苋。
她的小手很快就沾满了泥土，指尖被草根划破，渗出了细小的血珠，但她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拔着野菜。
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她必须多挖一些，不仅要让自己吃饱，还要给爷奶带回足够的食物。
不知不觉间，太阳己经升高了，露水渐渐蒸发，气温也开始上升。
云舒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粗麻布衣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的小短腿蹲得发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又继续弯腰挖掘。
除了荠菜和马齿苋，她还找到了几株苦菜。
苦菜的叶子呈披针形，边缘有稀疏的锯齿，味道极苦，但清热解毒，是古代穷人常吃的野菜之一。
虽然味道不好，但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能填饱肚子就己经很不错了。
云舒把苦菜也挖了下来，放进竹篮里。
看着竹篮里渐渐堆起的野菜，她的心里充满了踏实感。
又挖了一会儿，小竹篮己经装了大半。
云舒感觉自己的胳膊都酸了，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起来。
她停下脚步，从竹篮里拿出一棵刚挖的马齿苋，擦了擦上面的泥土，首接塞进了嘴里。
酸涩的汁液立刻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
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现代社畜云舒来说，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但此刻，这酸涩的野菜却成了最美味的食物。
她慢慢咀嚼着，吞咽下去。
虽然味道苦涩，但却能实实在在地缓解饥饿感。
吃了几口马齿苋，云舒感觉身上又有了力气。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深山。
那片大山比山脚下要茂密得多，巍峨险峻，一眼望不到边。
原主的记忆里，爹娘从来不让她靠近深山，说里面有凶猛的野兽，还有很多有毒的植物，十分危险。
但此刻，云舒看着那片深山，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山脚下的野菜虽然能解燃眉之急，但数量有限，而且营养价值不高，长期只吃野菜，身体肯定撑不住。
而深山里，肯定有更多的宝贝——珍贵的药材、美味的山珍、还有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
那里，才是真正能让她和爷奶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地方。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深山里特有的气息，仿佛在向她发出邀请。
云舒握紧了手中的小木棍，小小的身躯站在山脚下，望着云雾缭绕的深山，眼神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和向往。
她费力地拔起身边一棵最大的荠菜，塞进嘴里，苦涩的汁液在舌尖蔓延，她却慢慢品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
这是希望的味道。
云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想道：等她再长大一点，等她对这片山林更熟悉一点，她一定要走进那片深山，去探寻里面的宝藏。
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深山，她感觉那片大山在无声地呼唤她。
属于她的赶山之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