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何九香就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饿醒了。
她睁开眼,屋子里昏暗又安静,陈旧窗户纸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就在这时,一个画面毫无征兆的冲进她的脑海。
画面里是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叔父何大富正拿着一把铁锹,在树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挖着土。
他的动作很小心,不时回头张望,像是在做贼。
很快,他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瓦罐。
他从瓦罐里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小心翼翼的展开。
何九香的视线仿佛贴在了那张纸上,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字。
那是一份卖身契。
内容是她何九香自愿卖身给王老财为奴,永不反悔。
落款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歪歪扭扭的“何九香”签名,旁边还按着一个鲜红的手印。
何大富对着那份伪造的契约,脸上露出满意的、阴险的笑容。
他把纸重新折好,放回瓦罐,又仔细的埋回了原处,用落叶盖好。
画面消失,何九香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浑身冰冷。
她彻底确认了。
这块穿越时带来的古玉,给了她预知三天内会发生的未卜先知的能力。
昨天预见自己被塞进轿子,和今天看到的这份伪造的卖身契,都是铁证。
知道了叔父的后手,何九香反而从最初的惊慌中冷静了下来。
恐惧没有用,她必须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叔母钱氏端着一个缺口的碗走了进来。
“醒了?
醒了就起来喝点东西,明天就要去王家享福了,可别饿出病来,让人家笑话我们何家连个囫囵人都送不出去。”
钱氏把碗重重的放在缺腿的桌上,里面的米汤清得能照出人影,几粒米孤零零的飘在米汤里。
何九香撑着坐起来,低下头,用一种怯懦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谢谢叔母。”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钱氏非常满意。
钱氏撇撇嘴,刻薄的说:“这就对了。
你爹没福气,当了一辈子穷酸秀才,你可不一样,命好。
王老财家财万贯,你过去就是当奶奶的,别不知好歹。”
何九香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哭泣。
钱氏觉得无趣,转身走了。
听到关门声,何九香才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她端起碗,将那点米汤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的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脑子也更清醒了。
不能坐以待毙。
去县衙告状?
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叔父何大富一个村里的地痞,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强卖侄女,甚至伪造卖身契,背后要是没有县衙的人撑腰,他哪来的胆子?
那份卖身契,就是为公堂准备的道具。
她一个现代历史系的研究生,太清楚这种封建社会官官相护的黑暗了。
自己要是真去了县衙,恐怕不等见到县令,就先被当成“刁民”打个半死,然后首接送进王老财的府里。
唯一的生路,就是绕开本地官府,首接向更高层级的权力求助。
上演一出“拦驾鸣冤”。
可她一个弱女子,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怎么可能接触到那样的大人物?
何九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原主记忆里关于这个村子的一切信息。
村子外面有一条官道。
这条官道是南下京城、北上边关的交通要道,时常有大人物的车队经过。
对,就是这里!
何九香集中精神,在脑中反复默念着“官道”、“贵人”、“生机”这几个词。
胸口的皮肤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又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她脑中慢慢成型。
时间是明天中午,地点是村口官道。
一列车队正不紧不慢的行驶着。
车队规模不大,只有几辆马车,但拉车的马匹神骏,车厢的木料考究。
周围护卫的人不多,穿着普通的短打,可他们个个青筋暴起,眼神锐利,站位之间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这是真正的大人物!
低调,但戒备森严!
机会来了!
何九香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悄悄溜出了家门,径首往村西头走去。
邻居张婶是个心善的寡妇,丈夫早逝,独自拉扯一个儿子,平日里没少接济同样孤苦的原主父女。
何九香找到她时,张婶正在院子里缝补儿子的旧衣服。
“九香?
你这孩子,怎么跑出来了?
你叔母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脸色怎么这么差。”
张婶看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拉着她心疼的问。
何九香的眼泪说来就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张婶面前:“张婶,求您救我一命!”
张婶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
何九香不肯起,哭着把叔父要把她卖给王老财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知道对付老实人,不能只讲利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还要声情并茂的演绎才行。
“我爹前天夜里给我托梦了,”何九香压低声音,用一种故作神秘的语气说,“他说我唯一的生机,就在明日午时,会有一队贵人的车马路过村口。
张婶,我一个人拦不住车,求求您,到时候帮我一把,就带着村里的婶子们,在路边为点小事吵起来,声音越大越好,只要能让车队停下来一下,给我一个冲出去的机会就行!”
张婶听得半信半疑,托梦这种事太玄乎了。
但看着何九香哭得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绝望,她心一横,咬牙道:“好!
婶子帮你!
王老财那个老不死的,糟蹋了多少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也跳进火坑!”
搞定了最关键的一环,何九香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回到那间破屋,她心里还是没底,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再一次集中精神,耗尽心力,想要看清楚那个车驾里坐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画面终于清晰了一瞬。
她看见自己披头散发,满身尘土的冲出人群,以头抢地,拦在了最中间那辆马车的车轮前。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掀开。
一个年轻男子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俊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冷得像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只是蝼蚁。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是纯粹的、浸在骨子里的生杀予夺。
他会是自己的贵人,还是催命的阎王?
何九香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