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彻底吞噬草原，这支被打残的卡***才被强行收拢。焦黑的土地上，篝火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幸存者麻木的脸。
陆生坐在火边，身下的毛皮还带着血腥气。他面前跪着两个人，是这支卡***仅剩的两位“寇”，达卡和马卓。
草原的风吹过，卷起灰烬。周围一万多名幸存的多斯拉克人像沉默的牲畜，等待着新主人的发落。
“达卡，马卓。”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石头砸进寂静的湖面。
两个身材魁梧的多斯拉克男人从人群中走出，他们是这场屠杀后仅存的“寇”。两人走到陆生面前，沉重地跪下，额头触碰着混有灰烬的泥土。
“你们现在是我的‘寇’。”陆生说道，视线依然停留在跳动的火焰上，“效忠于我。”
马卓身体微颤，不敢抬头。而达卡，在短暂的停顿后，抬起了头。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凶悍，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复杂光芒，仿佛在直视一位神祇。
“我，达卡，向您献上我的亚拉克弯刀，我的生命。”他用嘶哑的声音宣誓，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陆生终于抬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达卡抬起头，他那双杏仁状的眼睛在火光中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直勾勾地盯着陆生。他先开口，声音沙哑但坚定：“卡奥。”
他将自己的亚拉克弯刀横置于地，俯身叩首。
马卓的动作慢了一拍，他看了一眼身边堆积如山的、被割下的发辫，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后紧跟着达卡，完成了效忠的仪式。
“很好。”陆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你们现在归我统领。”
他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弯刀。
“达卡，马卓。明天把战士们集结起来，让后方的女人和孩子把牧群和物资收拾好。“
“遵命，卡奥。”达卡立刻回应，抓起弯刀起身，毫不拖泥带水。
马卓则迟疑了一瞬，才低声应下。
夜深了。
陆生独自坐在卡奥的大帐篷里，撕下一块马肉肠，就着发酵的马奶酒咀嚼。味道很冲，带着一股酸膻，但能填饱肚子。
他吃完最后一口，将皮囊扔到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帐篷中央的火堆。
他确实有些低估了这份力量。单纯的巨龙形态，不过是一头会喷火的巨大野兽，破坏力虽强，却也粗糙。但加上对气流的掌控，一切都不同了。
陆生伸出手，一簇火苗在他掌心升起。他念头微动，无形的气流开始束缚、挤压这团火焰。火焰在他的操控下被拉长、扭曲，最终化作一匹奔腾的火焰小马，在他掌上活灵活现地跳跃。
“信仰……”陆生低声自语。
多斯拉克人崇拜力量，崇拜马神。那么，一头从天而降、驾驭风与火的巨龙，一个能将火焰塑造成奔马的“神”，足以成为他们新的信仰。
一场以信仰为名的圣战，一场席卷整个奴隶湾的风暴。这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型，清晰而冷酷。
火焰小马在他指尖熄灭。陆生躺倒在兽皮床上，帐篷外的风声仿佛成了催眠曲。他很快睡去，一缕缕气流以帐篷为中心四散开来。
达卡在他的帐篷里，用一块油布反复擦拭着自己的亚拉克弯刀。锋利的弧形刀刃映出他专注的脸，但他的思绪早已飘回白天的战场。
那遮蔽天空的阴影，那撕裂空气的咆哮，还有那将卡奥和他的坐骑一同化为焦炭的陨石……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硫磺的味道。
“燃烧着的骏马……”他喃喃自语，将擦亮的弯刀收回鞘中。
追随这样的卡奥，自己将会见证怎样的征服？他不知道，但他感觉到血液在沸腾。
帐篷外，那些被割下发辫的战士垂头丧气地围着火堆，等着分发食物。羞耻像一件湿透的皮衣，沉重地贴在他们身上。
不远处，马卓和他身边的一个多斯拉克老人也在一个篝火旁低声交谈。
“我们该怎么办？”马卓的声音里满是迷茫，“我们失去了荣耀，追随一个……一个怪物。”
老人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火焰，火星溅起。他满脸皱纹，眼神却比许多年轻人更清醒。“不需要多想，寇。无法抗拒，那就服从。”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年轻的首领。
“追随强者，我们将无往不利。更何况是这种……不可抵挡的力量。”
老人曾是奴隶，逃脱后在密尔的佣兵团里混过日子，见识过自由贸易城邦的繁华与阴谋。老了以后，又被马卓的父亲抓回草原。马卓的父亲钦佩他的见识，让他成了“卡斯”的一员，为自己出谋划策。
他见过太多事情，但今天发生的一切，依然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出最务实的建议。
服从强者。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阿斯塔波，大金字塔的顶端。
自从那头魔龙降临，善主议会被付之一炬后，阿斯塔波就陷入了混乱。格拉兹旦，这位新任的总督，充分发挥了自己投机和冷酷的本性。他迅速联合了那些愿意追随魔龙的家族，以雷霆手段将所有还在观望、甚至心怀不满的旧势力连根拔起，赶尽杀绝。
鲜血和恐惧，让他手中的权力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此刻，他站在露台上，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城市，心中的贪欲如同野草般疯长。他要这座城市，完完全全地属于纳克罗兹家族。
仅仅当一个总督是不够的。他需要更深的绑定，将家族的血脉，融入那位龙王的血脉之中。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型，让他因恐惧而冰冷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
“女儿……”他低声念叨着，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光。
他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龙王的妻子。
如果龙王能完成他那征服世界的伟业，纳克罗兹家族将分享这份至高无上的荣光。
如果……如果魔龙在中途败落，那么，一个女儿的牺牲，也完全在可以切割的损失范围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