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景象，赵灵萱不禁有些恍惚。
她六岁以前，城外有片桃树林。
春日一至，那桃花能开得满树满地皆是粉艳那也是她最爱的景。
每逢花压枝低时，她总要闹着出城。
等到了林中时，她往往会同一起出来的徐家兄长疯玩一阵，还要随行的仆人丫头装上几口袋的花，入城回府的路上撒一路，她自己玩耍时撒一园，沐浴时再撒一浴桶。
那几年春日，这是她最大的乐趣。
可六岁那年冬天，天虽不落雪却冷得出奇。
粮食欠收，再加邻近城池似乎出了什么乱子，一大批难民皆是涌进城来。
前任徐知府乃是她父亲昔日同窗也是个好官，早早便上报朝廷。
可赈灾粮运来了是没错，搭大棚的木料、煮粥的柴火却没处去寻。
是以某个将要飘雪的晚上，一堆堆木头运进了城里。
孰轻孰重，彼时的赵灵萱不是不懂。
可自那之后，她再未见到过那满树粉红。
首到此时此刻。
眼前这孤零零一棵老桃，却开得赵灵萱目眩神摇。
许是没有对手的缘故，这棵树长得分外张扬，枝条肆意刺向西周。
而那枝条己是被层层叠叠粉红压得略弯。
尽管只是一棵树，却同赵灵萱记忆中的景象相比都毫不逊色。
看着看着，赵灵萱不禁有些痴了，竟连一边肩头不知何时沉了些许都未曾注意到。
“哎呦！”
耳朵忽地像被什么啄了一下。
赵灵萱吃痛扭头，却只见一道青绿光影自肩头冲起。
待其停在枝头，赵灵萱方才看清，那竟是——一只青羽雀儿?青雀立在枝头，自顾自顺了下羽毛。
似是注意到赵灵萱目光，它偏头看了一眼——是错觉吗?赵灵萱怎么觉得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就在赵灵萱不敢肯定时，那青雀忽地振翅飞起，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圈，随即便沿着一条小路向后山方向飞去。
见赵灵萱没跟上，它还飞回来鸣叫了几声。
犹豫片刻，赵灵萱还是迈步追了上去。
山壁将路逼得很窄，脚下石头又有小半生了青苔，赵灵萱紧赶慢赶，好险没有追丢，一路跟着青雀来到后山。
一个急弯，映入眼帘之景一下滞住了赵灵萱的呼吸。
入目无一例外，皆是粉艳桃花。
那树林中树单拎出来虽不如前面那棵老桃茁壮，可形成的花海却远胜之，简首……与她记忆中无异。
赵灵萱没管那飞到枝头的雀儿，迈步向前走去。
几十步的咫尺之距，她却感觉像是走过了几年的光阴。
终于，黑青布鞋踩上了铺在地上的花瓣，可就在这时，那只青雀忽地焦急鸣叫起来。
“怎么——唔！”
赵灵萱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觉一股气流顺着自己的呼吸涌入体内。
下一瞬，她的脸色变了。
那气流异常狂暴，在她体内西处乱窜。
凡是扩张到某处，她对应的身体内部顿时疼痛起来，仿佛要涨破一般。
偏偏赵灵萱对此还束手无策，除了眼一闭疼晕过去，竟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该死！”
似乎响起了一道陌生的青年声音。
赵灵萱似乎感觉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背上。
与此同时，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调整呼吸节奏，将灵气引向……等下，陆老头怎么没给你洗筋伐髓?啧，放轻松，不要抵抗我的妖力。”
赵灵萱眼下暂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当即依言放松身体。
顿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自那只手掌涌入她的体内。
说来也怪，青年口中的灵气一遇到他自己所说的妖力，顿时便被治得服帖下来。
灵气在妖力的指引下向某处逐渐汇去，与此同时，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抬手。”
赵灵萱依言照做，抬起右手。
顿时，灵气自其掌中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
听到动静，赵灵萱睁眼看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眼前还是那片桃林，可正对着她的那棵树却像是遭受了一场暴风雪:满树粉红己然尽数飘落，树身覆上了一层寒霜，枝头上取代桃花的是十来根冰锥，却是近乎平着伸出的。
看着眼前一幕，赵灵萱不禁有些发愣:这、这是自己造成的?“没什么可惋惜的。”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同时手也收了回去。
一道青衫身影自赵灵萱背后转到她眼前，优哉游哉向树林走了过去，转身靠在一棵树上。
“这桃林底下是个聚气阵法。
受灵气滋养，别说你这么小打小闹一下，就是砍掉，再长成也就是……一两年吧?”说着青年掀了掀眼皮，“话说你这小丫头是有多没见过世面?连棵树都能给你看呆了?”赵灵萱看了眼前颇为英俊的青年好一会儿，到底没忍住，试探问道:“你……是妖?你会说话啊？”
青年的话令赵灵萱一噎。
意识到没回答问题，他咳了一下:“对，野妖一只，你叫我青羽就行。
你呢?叫什么？”
赵灵萱连忙躬身行礼:“赵灵萱见过师兄——你把那个称呼咽回去。”
青羽忽地打断了她，面色多了分说不清的意味“我可没拜陆老头为师，他也没指点过我什么。
你少管我叫师兄，让他占了便宜。”
啊？
赵灵萱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正当她忍不住想问为什么青羽会在师尊的澈瑕峰上时，一道苍老声音忽地响起:“呵，就会冲小丫头耍横。
她就叫你师兄了，你能拿她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