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得瓜，种江山得天下

1. 龙庭种瓜我被废那日，在乾元殿前种下一颗瓜。

废我后位的皇帝气得笑出声：“沈青禾，你这疯妇！可知这里是议政的龙庭？

”我跪在汉白玉阶下，满手是泥，仰头看他：“陛下，这里风水好，种出的瓜一定甜。

”前朝后宫都传疯了，说沈皇后因妒生恨，用巫蛊咒杀宠妃，事败后彻底疯了。

他们等着看我哭诉求饶，或者为证清白，一头撞死在大殿上。可我偏不。我专心挖坑，

将一枚黑得发亮的种子埋进去。御林军的刀反光晃在我脸上，我眯起眼，

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打理菜畦。“妖后秽乱宫闱，即日起打入冷宫！”圣上拂袖而去，

声音里的厌恶结成了冰。冷宫很好，清净。杂草比人高，破败的宫墙漏着风。

我把带来的种子分类种下，又在那片能晒到日头的空地上，郑重地，

种下了最后一颗“江山稷”。老宫人偷偷议论：“瞧见没，真是疯了，跟泥巴过不去。

”他们不懂。我沈家女儿，世代血脉里流淌的，是种什么东西都能活的生机。万物枯荣，

本就在我们一念之间。就像那颗埋在龙庭中央的种子。第七日傍晚，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

整个皇城都在颤抖。太监连滚带爬冲进冷宫，脸白得像纸：“娘娘！

乾、乾元殿……殿前的金龙砖……被、被顶开了！”“哦？”我浇着水，头也没抬，

“我的瓜，发芽了？”那不是普通的瓜苗。墨绿色的藤蔓如虬龙破土，

坚硬的金砖被扯得四分五裂。粗壮的瓜秧缠绕上盘龙金柱，叶片比蒲扇还大，遮天蔽日，

将整个乾元殿裹成了一座绿色的巢穴。更骇人的是，那瓜秧之上，结的不是瓜。

而是一个个婴孩拳头大小，泛着青铜光泽的——印玺。形状各异，上方下圆的是丞相印，

虎钮的是将军印，蹲伏着异兽的是各地藩王印……它们随着藤蔓生长，叮当作响，声音清越，

压过了满朝文武的抽气声。圣上站在废墟边缘，脸色铁青。他试图靠近，

脚下却猛地窜出数条细藤，缠住他的龙靴。那股力量，竟让真龙天子也寸步难行。“妖术！

这是祸国妖术！”国师指着藤蔓惊叫，“必须立刻焚毁！”三千禁军手持火把，

将乾元殿围住。火把投出的瞬间，瓜藤上所有印玺骤然放光，一道无形的气墙升起，

烈焰遇之即溃，反而燎着了几个兵士的眉毛。满朝束手无策。夜里，冷宫门被推开。

一身常服的圣上站在门外，月光将他身影拉得老长。他眼底是惊怒和一丝压抑的恐惧。

“沈青禾，”他声音沙哑，“你到底要怎样？”我坐在井边，慢条斯理地择着刚摘的荠菜。

“陛下，”我终于抬眼看他，微微一笑，“我的瓜，还没熟。”“等它熟了，这江山社稷，

是谁家天下……可就不一定了。”他瞳孔骤缩。

2. 黍米退敌皇帝在我的荠菜汤前坐了一夜。破晓时，他眼底布满红丝，

声音干涩：“北狄叩边，连破三城。边军……溃了。”“所以？

”“你的‘瓜’……”他喉结滚动，帝王威仪碎了一地，“能否退敌？”我轻笑，

舀起一勺清汤：“陛下，瓜是瓜，兵是兵。我的瓜秧只缠龙椅，不啃骨头。”他猛地攥拳，

骨节发白。“不过，”我放下陶碗，走到窗边，抓了一把筛捡过的黍米籽，“边疆土硬，

倒是适合种点别的。”我没去边疆。只是让那传信的八百里加急，带回一袋寻常的黍米种子。

“撒在溃军经过的路上，撒在北狄铁蹄踏过的焦土上。”我这样吩咐。朝堂之上，

讥笑声响起。“妖后果然疯了！指望几粒种子退敌？”“亡国之言！亡国之兆啊！

”圣上闭眼，挥了挥手，他已没有更好的办法。十日后，八百里加急再入皇城，

马蹄声撕裂了黎明。信使滚鞍下马，脸色煞白，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陛下！神迹！

边疆……边疆长出城墙了！”一夜之间，高逾三丈，秆粗如臂的黍米林，密密麻麻，

拔地而起，形成了一道绵延百里的绿色屏障。黍米秆坚硬如铁，北狄的战马撞上去，

骨断筋折。锋利的黍米叶如同铡刀，轻易割开皮甲，将冲锋的骑兵斩落。更可怕的是，

那黍米林还在生长，缓慢却坚定地，将入侵的北狄军队，反向包围、切割、吞噬。

侥幸逃回的北狄士兵疯癫哭嚎：“黍米……吃人了！绿色的墙……是活的！”乾元殿前，

瓜藤上的将军印闪过一道血光。我坐在冷宫井边，看着水中倒影。倒影里，

是边疆那片嗜血的黍米林，每一根秸秆都萦绕着凛冽的杀意。皇帝再次站在我面前，这一次，

他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宗室亲王和内阁元老。“沈青禾，”他声音复杂，“你救了这江山。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亲王颤巍巍指着我：“妖女！你今日能退敌，明日就能倾国！此等力量，

不该存于世间！”我拈起一颗石子，丢进井里。井中倒影碎裂，化作金銮殿的景象。

“诸位大人，”我抬眼，目光扫过那些或恐惧或贪婪的脸，“你们脚下的土地，归我种。

”“我想让它长粮食，它就饿不死人。”“我想让它长刀兵，”我顿了顿，

看着他们霎时惨白的脸，微微一笑，“它就能……改朝换代。”黍米墙困死了北狄主力，

边关大捷。圣上在朝堂上封赏三军，意气风发，

仿佛那凭空生出的奇迹本就与他真龙天子息息相关。他不再提冷宫，也不提废后诏书。

只是华服珍馐如流水般赐下，他试图用金丝银线，将我重新编织回那个属于他的牢笼。

我收下，然后分给冷宫里面黄肌瘦的老宫人。瓜藤依旧缠绕着乾元殿，上面的印玺愈发沉甸，

满朝文武路过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那日早朝，一声惊呼划破庄重。“结……结果了！

”就在那缠绕龙椅的最高处，一条紫金色的藤蔓上，凝结出一朵花苞。此刻，

花苞正缓缓绽开，露出的是——一个眉眼酷似幼年时期皇帝的……婴孩状果实。

那“婴孩”紧闭双目，周身流淌着淡金色的光晕。印玺之果，代表权柄。黍米之林，

代表疆土。而这龙椅之上结出的“帝王果”，代表什么？满殿死寂。圣上猛地从龙椅上站起，

死死盯着那果实，眼神里满是惊骇与……贪婪。他或许在想，若服下此果，

是否能掌控我这“种”江山的力量？国师浑身颤抖，指着我，喝道：“妖后！

你竟敢……竟敢凝结天子气运！此乃窃国！此乃……”嗡——他话未说完，

那“帝王果”似被惊扰，轻轻一颤。一股无形的威压轰然扩散，如同山岳，如同海啸。

满殿朱紫，包括那位不可一世的国师，竟无一人能站立，齐刷刷双膝一软，跪伏在地！

不是想跪，是不得不跪！那是源自灵魂深处，对“君主”的本能臣服！整个金殿，

只有我一个人还站着。我遥望龙椅上那脸色惨白、勉强支撑没有倒下的皇帝。轻声开口，

却清晰地响彻大殿：“陛下，你看。”“你的江山，在我手里，”“开花结果了。

”3. 太庙龙气帝王果引发的朝堂震颤尚未平息，太庙方向又传来一声沉闷巨响。

宗正寺卿连官帽都跑丢了，扑倒在金殿外：“陛下！太庙……太庙裂了！

列祖列宗的牌位……在发光！”那是比瓜藤缠殿更可怕的震动。太庙，

供奉着这个王朝历代先帝英灵之地，是皇权法统的根基。如今，根基在动摇。

圣上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几乎是从龙椅上弹起来，目光如箭射向我：“沈青禾！

你连祖宗都不放过？！”我微微偏头，感受着从太庙方向传来的古老悸动。那不是破坏，

是共鸣。是沉睡的龙脉，被更霸道的“生机”唤醒了。“陛下，

”我掸了掸裙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许你的祖宗躺在功劳簿上享受香火，

就不许我的‘种子’，向他们打个招呼？”圣上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携满朝文武，

几乎是狂奔向太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魂飞魄散。汉白玉砌成的太庙外墙，

裂开一道丈许宽的缝隙，缝隙中翻涌着金色流光。供奉在殿内的历代先王牌位，

此刻都在震颤，迸发出或强或弱的光芒，仿佛在与那裂缝中的流光相互呼应。

更让人心惊的是，裂缝边缘，竟钻出几株半透明的蔓草，它们汲取着那金色流光，迅速生长，

叶片舒展间，发出类似诵经的声响。“龙气！它在吞噬龙气！”国师目眦欲裂，

再也顾不得仪态，“妖后！你这是在掘断国本！”圣上猛地回头，眼中是彻底的杀意。

“禁军！弓弩手！”他嘶吼着，指向我和我身后那片开始异化的太庙，“给朕将这妖妇，

连同这些妖草，碎尸万段！焚毁殆尽！”箭矢裹挟着火把，划破空气。皇帝选择了最直接，

也最愚蠢的方式。我没有动。甚至没有看那些呼啸而来的致命武器。我只是抬起手，

指尖轻轻一划。第一波箭矢撞上太庙裂缝中溢出的金色流光，如同冰雪投入洪炉，瞬间消融。

火把更是诡异地在半空定格，然后火焰倒卷，反扑向投掷的禁军，引得一片惨嚎。“护驾！

护驾！”侍卫们惊慌地簇拥着皇帝后退。就在这混乱之中，

一个站在前方、指挥放箭的宗室亲王，突然身体一僵。他不可置信地低头，

看到一株琉璃草的虚影，不知何时已穿透了他的胸膛。没有流血，没有伤口，

但他周身属于皇室宗亲的“气运”，正被抽取。草叶以惊人的速度凝实，变得翠绿欲滴。

“它……它在吸我的命！”亲王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衰老，最终化作一具枯骨，

轰然倒地。而那株吸饱了的琉璃草，顶端绽放出一朵妖异的花，花瓣中央，

托着一枚与他生前佩玉相同的微缩果实。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杀戮停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震慑，手脚冰凉。皇帝僵在原地，

看着那株刚刚“吞噬”了他叔父的妖草，看着它顶端那枚象征着宗室身份的“玉果”，

脸上的愤怒被一种源自骨髓的恐惧取代。我走到太庙的裂缝前，

轻轻触碰那一株株摇曳的琉璃草。它们亲昵地缠绕上我的手指，传递来温顺的意念。我回头，

看向面无血色的皇帝和他的臣子们，声音平静，却带着宣告的重量：“看来，

你们李家的祖宗，”“更认可我这个，”“能让他们‘活’过来的园丁。

”4. 眉骨生韭太庙的裂痕未能合拢，琉璃草依旧在吞吐龙气。皇帝称病不朝，

将自己关在寝殿，据说整夜对着一幅疆域图枯坐。他不敢再明着动我，也不敢再踏足太庙。

满朝文武经过那片区域，都敬畏地绕道而行。朝堂的秩序，在无声中崩塌了一角。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御膳房。清晨，御厨照例揭开储米的白玉瓮，

准备为陛下熬制那盅象征“江山永固”的八宝粥。瓮中上好的胭脂米，

竟在一夜之间抽出了寸许长的嫩绿稻芽，生机勃勃，带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晦气！

真是晦气！”总管太监尖着嗓子，命人将发芽的米全部倒掉。可更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

送去贵妃宫里的金丝燕窝，

在瓷盏里长出了类似苔藓的细密绒丝；准备给皇子们当零嘴的蜜饯果子，

表面渗出了黏稠的琥珀色液体；连御厨房水缸里养着的几尾活鱼，

鳞片缝隙里都钻出了微小的水藻，游动间带起一串气泡。整个御膳房，

仿佛被一股过于旺盛的“生机”笼罩，所有的食物都在违背常理地“活”过来。

“妖……妖气侵到灶台了！”一个老御厨吓得扔了勺子，面无人色，

“这是要绝了我们的生路啊！”消息封锁不住，通过宫女太监的嘴，在后宫蔓延。

恐慌不再是朝堂之上对权柄旁落的忧惧，而是变成了对日常生活的侵蚀。

这股诡异的“生机”，最终漫延到了最得圣心的李贵妃的椒房殿。李贵妃，

那个顶替我住进这座象征皇后荣光殿宇的女人，此刻正对着一面琉璃镜，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的梳妆台上，那盒御赐的螺子黛，竟在她描画眉毛时，于姣好的眉骨上，迅速生根发芽，

长出了一丛翠绿韭菜！韭菜叶散发着独特辛香，与她身上浓郁的龙涎香，

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啊——！弄掉！给本宫弄掉！”她疯狂地用手去扯。

那韭菜却似长在了她的皮肉里，一扯便是钻心的疼，甚至有血珠渗出。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发现自己最珍爱的那头乌黑亮泽的青丝，

发梢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绿色，摸上去有种植物的粗糙感。“是冷宫！是那个废后！

”李贵妃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指着冷宫方向，“她诅咒我！她用妖法害我！

”她冲到皇帝寝殿外，不顾侍卫阻拦，哭得梨花带雨，请求陛下诛杀妖后，以正宫闱。

寝殿内久久没有回应。良久，门开了。皇帝站在门口，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看了一眼李贵妃眉骨上那丛迎风摇曳的韭菜，眼里没有怜惜，

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忌惮。“爱妃，”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暂且……忍一忍。

”李贵妃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皇帝的目光越过她，遥遥望向冷宫方向，

仿佛在透过层层宫墙，与我对视。他知道，这这是我无声的宣告。宣告他的江山，他的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