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尘土撞在物资站铁皮上，“哐当” 声混着人群的吵嚷，格外嘈杂。
林雪攥着准入证，指腹反复蹭过背面 “可额外申请 1 斤白面（限病属家属）” 的字迹，指尖都蹭得发暖 —— 这是她堵了管理员两回，硬着头皮说尽阿弟咳嗽到睡不着的模样才求来的，再往下按，能摸到炭笔描的 “阿弟的粥”，墨迹早被她揣在怀里捂得发潮，心里又酸又盼，只想着换了粮就能给弟弟煮碗稠粥。
她刚挤到公告栏前，目光就先被阴影里的男人勾住了。
陈砚背靠着铁皮站着，长刀的刀柄被他指尖无意识摩挲，指腹蹭过刀柄上磨得光滑的旧痕，左腰横挂的旧弩泛着冷光，握柄黄铜扣亮得扎眼。
他没看周围的人，视线落在公告栏的任务单上，指尖夹着炭笔，笔杆转了半圈，才俯身写下 “陈砚” 二字 —— 写到 “砚” 字的竖钩时，刻意顿了两秒，笔尖蹭过 “城西粮仓” 西字，指节微微泛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随即又恢复冷硬，干脆落了笔，炭笔往口袋里一插，动作利落得没半点多余。
林雪的心脏突然 “咚咚” 跳得飞快 —— 这轮廓、这握笔转杆的小动作，太像西年前从废墟里把她和家人拉出来的人了。
那时候他护着他们走在断壁残垣间，队友喊他 “队长”，声音里满是暖意，不像现在，连指尖都透着冷意，浑身裹着层化不开的冰。
她攥着准入证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又惊又疑，想上前认认，脚却像灌了铅，怕认错了，更怕这只是末世里一场转瞬即逝的错觉。
没等她挪步，就有人嘲讽的话飘过来，“‘白雾队长’失踪的队友”，字字都像小石子砸在空气里。
陈砚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抬了抬，按在背后的刀柄上，拇指反复蹭过刀柄末端的绳结 —— 那是当年队友帮他缠的，如今绳结都磨起了毛。
他没回头，下颌线绷得更紧，耳尖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把那些嘲讽都听进了心里，却只是把按在刀柄上的手又加了点劲，没说一个字。
林雪咬了咬下唇，刚才的犹豫突然散了些，攥着准入证的手又加了点劲，哪怕声音发颤，也还是快步站到他身侧：“你好，我想跟着去粮仓，我能找路，只要换两斤大米就行，不拖后腿。”
话出口，又怕他嫌麻烦，心里首打鼓，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砚没理她，转身要走，脚步却在抬起来时，悄悄顿了半秒 —— 余光扫到林雪攥得发皱的准入证，指尖还在无意识抠着边角，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
他没回头，只是把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挪回了身侧，长刀的刀柄不再被按得那么紧，脚步也放慢了些，却依旧没说一句话。
林雪的目光突然落在那把弩上，刚才的紧张瞬间忘了大半，小声问 “能摸摸吗”，脚不自觉往前挪了半步，手刚抬起来。
陈砚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下，左腰微微往侧方挪了挪，像是下意识想护住那把弩，指尖己经碰到了弩身的黄铜扣，却没开口阻止，首到老周的声音传来，他才悄悄松了肩，指尖从黄铜扣上移开，依旧维持着冷硬的站姿，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哎，别碰！”
老周的声音让林雪猛地回神，手僵在半空，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陈砚垂着眼，看着林雪慌乱收回手、攥着衣角绞来绞去的模样，指尖又悄悄动了动，像是想抬手说句 “没事”，可最终只是把插在口袋里的炭笔又往深处按了按，下颌线依旧绷着，没看她，也没说话。
老周帮她打圆场时，陈砚才缓缓抬眼，目光先扫过老周，又落在林雪身上 —— 视线在她攥紧的准入证上停了半秒，看见边角隐约露出的 “阿弟” 二字，指尖无意识蜷了蜷，随即又松开。
他淡淡 “嗯” 了一声，算是松口，语气没半分温度：“人齐了？
齐了就走，天黑下来，路上不安全。”
说这话时，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把林雪护在了自己和老周之间，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林雪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一半，又新添了点紧张，自觉落在队伍末尾。
陈砚走在最前面，脚步不快不慢，每走几步，就会悄悄侧头扫一眼身后，确认林雪没掉队，才又转回头，目光重新变得冷硬，只是按在刀柄上的手，始终没再用力。
到了改装皮卡旁，陈砚先绕到主驾，拉开车门前，特意抬手敲了敲车门框 —— 那是在提醒车斗里可能藏着的杂物，避免老周碰着。
他坐进主驾，没立刻拧钥匙，而是先伸手摸了摸副驾的座椅，把座椅上沾的碎石子拨到一边，才抬手叩了叩副驾车窗，语气依旧冷硬：“上车。”
老周把砍刀往车斗里一放，冲林雪摆手。
林雪绕到副驾时特意放轻动作，坐上车后又悄悄挪座椅。
陈砚没看她，却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她攥成拳的手，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斟酌什么，最终只是拧动钥匙 —— 引擎轰然一响，皮卡窜出去时，他特意把方向盘稳了稳，没让车身晃得太厉害，连踩油门的脚，都控制着力度，没像往常那样猛踩。
老周在车斗里抱怨 “开车跟拼命似的”，陈砚没回头，却从口袋里摸出颗硬糖，往车斗里一抛，动作精准地落在老周手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又很快压平，只淡淡说了句：“盯紧点。”
林雪被晃得往后一靠，小声说 “慢、慢点也行，安全第一”，话出口就后悔了。
陈砚没看她，耳尖却悄悄动了动，脚下轻轻抬了抬油门，车速渐渐慢下来，方向盘上的手，也特意放轻了力度，连转弯时，都把角度调得更缓，避免车身颠簸。
他没回应林雪的话，却在后视镜里，又扫了眼她攥紧的手，指尖在方向盘上，悄悄又松了些。
前方的白雾漫了过来，裹住车轮，能见度越来越低。
陈砚的眉峰微微蹙起，左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摸了摸腰侧的弩，指尖蹭过黄铜扣，像是在确认弩箭是否上膛，又很快把手放回方向盘，车速再降了些，每走一段路，就会轻轻按一下喇叭，提醒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时也像是在告诉身后的人 “别怕，稳住”。
老周喊 “再慢点开，我盯着两侧”，陈砚 “嗯” 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雾，左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却悄悄移到了副驾的储物格旁，像是怕林雪再慌得撞到，特意把储物格的盖子轻轻扣紧，动作轻得没让林雪察觉，只维持着冷硬的神情，稳稳握着方向盘，在白雾里，开出一条安稳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