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亮。
大靖京城的街还没热闹起来。
摄政王府门口,朱红大门关得严实,门匾上的字都褪了色。
三年前那场谋逆案过后,这儿就没人敢靠近了。
一个三岁半的小女娃站在台阶下。
她穿了件明显大一号的锦袍,袖子盖过手心,裤脚拖在地上。
两根小辫子歪歪地扎在脑袋两边,脸蛋圆嘟嘟的,眼睛却一点不懵。
她叫苏糯糯。
不是这世界的人。
她是穿书来的。
这具身子是夜烬的女儿,灵魂却是星际时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反派。
她知道这本书的结局——夜烬被赐毒酒,死在冷宫里。
她不能让这事发生。
她攥紧了小拳头,仰头看着那扇门。
“开门!
我是夜烬的女儿!”
声音清清楚楚,不带一点颤。
门内没动静。
守门的侍卫甲从门房探出头来,皱眉打量她。
“哪儿来的小孩?
滚远点。”
“我不滚。”
苏糯糯站上第一级石阶,抬头看他,“我是我爹亲生的,你不让我进去,就是抗旨。”
侍卫甲笑了:“摄政王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你娘是谁?
报个名号听听。”
“我娘的事,轮不到你问。”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辫子,“令牌呢?
你们认不认?”
“令牌?”
侍卫甲嗤笑,“你拿个糖纸我都认不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巷口闪出来。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旧布衣,脸上有道疤,走路悄无声息。
他是老张。
夜烬以前的心腹,现在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快步走到苏糯糯身边,低头说了句:“记住,你是王爷骨血,别怕。”
说完,他把一块金属碎片塞进她手心。
冰凉,带着锈味。
上面刻着半只龙纹,断口整齐,显然是被硬掰开的。
老张一塞完就走,转身钻进小巷,眨眼没了影。
苏糯糯立刻举起那块碎片,对着初升的太阳。
“看清楚!
这是摄政王令牌!
缺了一半,但纹路对得上!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底档!”
侍卫甲脸色变了。
他当差十年,见过完整的令牌一次。
那纹路……确实像。
可这要真是亲生女儿,滴血验亲做不了假。
万一真是,他拦着不让进,回头就是杀头的罪。
他盯着苏糯糯:“你哪来的?
谁让你来的?”
“我爹让我来的。”
苏糯糯眼神不动,“三年前他把我送走,说等我能自己走回来,才算认祖归宗。”
这话听着离谱,可语气太稳了,不像编的。
街上开始有人驻足。
卖菜的大娘抱着筐子看热闹。
赶车的汉子停下驴,伸脖子瞧。
“摄政王还有个闺女?”
“瞧那小模样,还真有点像当年的王爷。”
“听说王爷年轻时眼尾带锋,这丫头眼神也利得很。”
苏糯糯听见了,没回头。
她跳上最高一级台阶,站首了身子。
“爹!
女儿来看你了!
你不出来,我就一首站这儿!”
奶声奶气,字字清晰。
人群哗一下炸了。
“哎哟,喊爹呢!”
“这要是假的,胆子也太大了。”
“说不定真有这事,当年案子蹊跷得很。”
苏糯糯又开口,这次像唱童谣:“令牌在手,血脉相认,不信你就滴血验亲!”
一圈人哄笑。
有人掏出竹片刻字记下来,准备去茶馆换碗面吃。
消息传得飞快。
侍卫甲额头冒汗。
他知道大事不好。
早朝快开始了,那些大臣的马车一会儿就得经过这儿。
要是被人看见摄政王府门口有个“私生女”闹事,御史立马就能参一本。
可放她进去?
没命令,他不敢。
赶她走?
那令牌……他心里打鼓。
“你老实说,到底谁指使你的?”
他压低声音,“要是有人逼你来闹事,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苏糯糯冷笑一声。
不是小孩该有的表情。
“你怕担责任,我懂。”
她揪着小辫子,“那你去通报里面的人。
就说——夜烬的女儿回来了,带着信物,要见他一面。”
“里面的人?”
侍卫甲愣住,“你现在连门都没进,就想见王爷?”
“他不出,我就在这儿喊一天。”
苏糯糯往前一步,“明天我还来,后天也来。
我要是饿死了,你就等着抄家吧。”
人群又骚动。
“这孩子凶得很啊。”
“这话听着不像胡扯。”
侍卫甲咬牙。
他知道这事压不住了。
“你等着。”
他转身往门房走,“我去通禀管事。”
“别找管事。”
苏糯糯冷冷道,“去找能做主的人。
不然,我不只是站这儿。”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我会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摄政王府,不认亲骨肉。”
侍卫甲脚步一顿。
回头看她。
小小的身影站在晨光里,袍角被风吹起一角。
她没哭,也没闹。
可那股劲儿,令人不寒而栗。
他咽了口唾沫,快步进了门房。
没多久,另一个侍卫跑出来,往府里深处去了。
外面人越聚越多。
有人掏出竹片刻字,有人奔走相告。
“摄政王女儿现身王府门前!
手持残牌,要认亲!”
“听说还唱了顺口溜,说要滴血验亲!”
“真的假的?
三年前那案子不是说全家斩了吗?”
苏糯糯站在原地,手始终举着那块令牌碎片。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不去扶,也不动。
脑子里却在算。
第一步成了。
令牌出现,动摇守卫判断。
第二步也成。
舆论扩散,制造压力。
接下来,只要夜烬有一点点在意名声,或者……哪怕只有一丝父性残留,他就会让人出来接她。
但她怕的不是他不出来。
她怕的是——万一他出来了,发现她不像个普通孩子怎么办?
万一他察觉她说话太老成,眼神太冷,心思太深……她攥紧了布偶的一角。
那是她偷偷藏在袖子里的小兔子,只有夜里才敢抱。
现在不行。
她不能露怯。
她是来救他的。
不是来被抛弃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个士族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掀开,有人往外看。
苏糯糯立刻提高声音:“爹!
我是糯糯!
你不记得我,我也记得你!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去皇城门口喊!
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有个女儿,却被你拒之门外!”
人群哗然。
“这话说得太狠了。”
“要是真女儿,这么晾着也太寒心。”
“摄政王当年多风光,现在连闺女都不敢认?”
府里终于有了动静。
门房打开一条缝,侍卫甲走出来,脸色难看。
“你……跟我进去。”
“不。”
苏糯糯摇头,“我自己走。”
她迈下台阶,又停下。
回头看着那扇朱红大门。
然后,一字一句说:“告诉里面的人,我不是来讨吃的,也不是来认命的。”
“我是来搞事业的。”
“谁挡我的路,我就让他去挖煤。”
她说完,抬脚走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