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手上的包子，枫锦年立马起身查看老人的情况。
此时的老人双眼紧闭，原本就蜡黄的脸色此刻泛着一层死寂的灰白。
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饺子比他反应更快，熟练地将剩余的汤药灌入老人的口中。
“怎么回事？”
枫锦年来到饺子跟前。
“老毛病了。
去年开始爷爷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也不按时吃药……”饺子拉起老人的胳膊，想要把他扶起来。
奈何自己的力量不够。
枫锦年眼疾手快，连忙伸出手和饺子一左一右把老人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尽管 饺子依旧是那副乖乖的模样，脸上没露半分情绪，但枫锦年还是瞥见他藏在身后的小手，指节泛白，正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等了片刻，老人的情况仍不见好转，饺子有些焦躁。
枫锦年打开手机导航，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点了点，随后眉头微皱——离这最近的医院也有40多公里。
徒步过去根本来不及。
盯着手机屏幕上发出的亮光，枫锦年心中有了决断。
“上山！”
松茸山的海拔并不高，如果忽略掉暴风雪的影响，登顶要不了多久——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山顶的云上城。
利落地收拾好行囊，一些用不上的东西被枫锦年首接扔了出来。
“反正这里的山脚是下山的必经之地，到时候再回来拿就好了。”
给老人穿戴好从里屋拿上的军用大衣，枫锦年把他背了起来。
木门打开，狂风裹挟着暴雪，一股脑的扑过来，刮得枫锦年脸庞生疼。
少年心中苦笑：“这下真是不得不冒雪前行了。”
饺子飞跑过来，踮着脚把一条蓝色的围巾挂在了枫锦年的脖子上。
少年微微一愣，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男孩心里想的是什么，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饺子乖，你在这里好好看家。”
饺子嘴角抽动，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开口，只是嘱咐了一句：“大哥哥，你注意安全。”
枫锦年笑了，男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放心，你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大片大片的雪花扫过眉骨，冰凉的触感顺着睫毛往下滑，融成细小的水珠挂在眼尾。
枫锦年缩着脖颈，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每一步都陷下半尺深的坑，松软的雪沫顺着裤脚钻进鞋子里，冻得脚踝发麻。
“哈……”乳白色的雾气在枫锦年的眼前荡开，少年又把老人的身子往上提了提。
“幸好老人家的身体不重……”看着自己身上的大包小包，枫锦年苦笑道。
患上色盲症的这半年来，他始终没拿出像样的业绩。
老板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这个月再交不上好的作品，就卷铺盖走人。
刺骨的寒风刮得枫锦年脸颊生疼，长时间在雪地的漫步让他的双眼变得干涩，猩红的血丝爬满***的眼球；白皑的雪地如同妖怪一般，蚕食着他的双腿——***一条，“酷嗤”一下又陷地半尺。
“该死的——”枫锦年朝一旁啐了口唾沫，喉咙沙哑：“我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上山？”
他的眼睛太疼了，疼得如同刀割一般。
余光看向背上的老人，有那么一瞬间，枫锦年真的想丢下老人不管。
“哈……”乳白色的雾气再次升腾，映出枫锦年疲惫的脸庞。
临出发前，邻桌的几个同事得知了他要前往松茸山寻找晴天雪的消息，纷纷过来劝阻他，说那是无用功。
“小年，松茸山离我们这可有800多公里啊，来回路费可就得大几百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旁一个年纪比他大上不少的同事开口说道。
“当然。”
枫锦年在电脑上做着临走前最后的后期处理，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假把式。
“那些新闻的热度多半都是媒体炒出来的，真实性还有待考究，万一你……”同事的声音在耳边幽幽传来。
“没有万一。”
没等同事说完，枫锦年就出声打断了他。
少年右手鼠标猛摁一下，叉掉了工作页面。
电脑的桌面上，一幅镌刻着雪山的绮丽景色浮现在少年的眼前。
那是他刚入职的时候拍下的第一幅作品。
也正是这幅作品，给他带来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眼角留存着些许不舍，枫锦年合上了电脑，然后起身：“李哥，虽然我比你晚入职八年，但是，我爬过的‘山’，未必比你少。”
被叫做“李哥”的同事微微一愣，随即吐槽道：“你还真是一个偏执的人啊……”雾气隐隐散去，少年苦笑一声。
是啊。
他，枫锦年。
生来就是这么偏执的人。
他认准的理，撞倒南墙也绝不回头！！
“晴天雪！”
“我一定要找到晴天雪！”
“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抓一把咽下去都嫌难吃的雪地里！！”
少年的眼眸如同熔炉一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两条双腿不再变得沉重，而是务实起来，一步一个脚步往前方走去。
或许他的方向感早己经在这一望无际的白色中丢失了，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信念。
只要还心存信念，不管上山的路多么曲折，最终都一定会到达理想的终点。
……“本来是来赌前程的，现在倒成了救急。”
枫锦年苦笑着摇摇头，脚下的路愈发难走，风雪呼啸着几乎要将他掀翻。
他攥紧胸前的相机背带，再度皲裂的嘴唇张了张：“晴天雪要是真能带来奇迹，你的病也会痊愈吧？”
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走久了，难免有些孤寂。
枫锦年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老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孤寂的风雪中，只有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与狂风的嘶吼交织。
不知走了多久，枫锦年的睫毛上积满了雪，视线忽明忽暗间，前方风雪弥漫的尽头，竟隐约浮现出一片朦胧的轮廓——那不是树木，而是错落有致的屋宇，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像一座悬浮的城镇。
那是——云上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