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一连几天没给江寂年发任何消息。
那日在拍卖会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
他厌恶被特殊对待，更厌恶江寂年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画室里，他烦躁地撕掉刚起稿的素描，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怎么了这是？”
林思薇，那个常请教他的马尾女生，关切地凑过来，“这几天你状态不太对。”
“没事。”
姜时简短回答，重新铺开画纸。
林思薇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拍卖会的事吗？
我听说你的画拍出了不错的价格。”
姜时手中的炭笔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我表哥是拍卖会的工作人员。”
林思薇解释道，“他说买你画的是个匿名买家，出价很高。”
这话让姜时更加确信了自己听到的对话。
果然是江寂年暗中操作，连工作人员都知道了。
“我不需要这种方式的施舍。”
他冷冷地说。
林思薇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以为是有人故意抬价？
不会的，我表哥说那位买家特别欣赏你的风格，还详细问了你的创作理念呢。”
姜时没有接话，但心里的疑虑稍微动摇了几分。
就在这时，画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姜时抬头，竟看见江寂年站在那里，一身深灰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
“江学长？”
画室里有认识他的学生惊讶地打招呼。
江寂年礼貌点头，目光却首首落在姜时身上：“姜时，能打扰一下吗？”
全画室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姜时在众目睽睽下不好拒绝，只得起身走出去。
走廊上，江寂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拍卖会的捐赠证书，儿童基金会特意感谢你的贡献。”
姜时接过证书，上面明确写着他画作的成交金额和对应的捐款数额。
这个数字让他微微一怔——确实比预想中高出不少。
“另外，这是买家托我转交的。”
江寂年又递上一张卡片。
姜时打开，上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光影之间见温情，期待更多佳作。”
落款处只有一个“J”字母。
“这位买家很欣赏你的才华。”
江寂年轻声说，“他希望你能继续创作。”
姜时捏着卡片，一时语塞。
难道他真的误会了江寂年？
“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江寂年略显歉意：“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我让助理去通知你，但他说你己经离开了。”
这解释合情合理，姜时心中的芥蒂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愧疚。
“谢谢。”
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
江寂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说：“下周公司有个商业艺术展，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个展位。”
这次姜时谨慎了许多：“需要什么条件？”
“正常提交作品，通过评审即可。”
江寂年微笑，“我不会干涉评选过程。”
这个回答让姜时安心了些。
他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期待你的作品。”
江寂年说完，礼貌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时心中的疑虑逐渐被一种微妙的期待取代。
接下来的日子，姜时全心投入创作。
他选择以“记忆与光影”为主题，画了一系列校园景色的油画。
每幅画都注重光线的捕捉，试图在静止的画面中留住时间的痕迹。
林思薇成了他事实上的助手，经常留下来陪他熬夜创作。
“这里的阴影处理得太棒了。”
某天深夜，林思薇指着姜时刚完成的一幅画赞叹道，“明明是很普通的走廊，被你画得很有故事感。”
画中是夕阳下的教学楼走廊，光影交错，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从拐角处走出来。
姜时盯着画布，忽然想起高中时的一个黄昏。
那天他为了完成美术作业留在学校很晚，***室取遗忘的课本时，看见江寂年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时的江寂年己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却总是独来独往。
姜时原本想悄悄离开，不料江寂年突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夕阳中短暂交汇。
姜时只是点点头便匆匆离去，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记得那个瞬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思薇的问话打断了他的回忆。
姜时摇摇头，把注意力拉回画布上。
交稿截止日前一天，姜时终于完成了所有作品。
他按要求把作品照片和简介发到指定邮箱，然后疲惫地倒在床上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林思薇发来的，问他是否通过了初选。
还有一条是江寂年发来的，很简短：“作品收到了，很棒。”
姜时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不知该如何回复。
最终他只回了个“谢谢”。
一小时后，他收到了艺术展组委会的邮件——他的作品全部通过初选，邀请他参加最终的现场展览。
姜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艺术展当天，姜时提前到场布置自己的展区。
令他意外的是，江寂年也在现场，正指挥工作人员调整灯光。
“你怎么在这儿？”
姜时忍不住问。
江寂年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个展览是***赞助的，我来监督布展。”
他打量了一下姜时的展区，“需要帮忙吗？”
姜时本想拒绝，但看着自己那几幅尺寸不小的画作，还是点了点头。
在江寂年的帮助下，画作很快被悬挂在最佳位置。
江寂年对光线角度的把控极为精准，经过他调整的灯光让画作的色彩和层次更加分明。
“你很懂布展。”
姜时忍不住赞叹。
“小时候在美术馆待过很长时间。”
江寂年轻描淡写地说，“那时候父母常不在家，保姆就会带我去美术馆消磨时间。”
姜时想起姐姐说的关于江寂年童年的事，心里莫名一紧。
展览开始后，姜时的展区意外地受欢迎。
不少观众在他的画作前驻足，甚至有人当场询价。
更让他惊喜的是，一位知名艺术评论家在他的画作前停留许久，最后留下名片，表示有兴趣为他写专题评论。
“恭喜。”
江寂年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边，“你的才华被看见了。”
姜时难得地露出真心的笑容：“谢谢你的机会。”
“我只是提供了平台，真正打动人的是你的作品。”
江寂年真诚地说。
两人并肩站在展区旁，看着来往的观众。
姜时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江寂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画，眼神中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姜时！
原来你在这儿！”
林思薇兴奋地跑过来，很自然地挽住姜时的手臂：“你的展区太棒了！
我刚才听到好多人夸你的画！”
姜时下意识地想抽出手臂，但林思薇挽得很紧。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江寂年眼神暗了暗。
“这位是？”
林思薇好奇地看向江寂年。
“江寂年学长，这次展览的赞助商。”
姜时介绍道，“这位是林思薇，我的同学。”
江寂年礼貌地点头致意，但笑意未达眼底：“你们聊，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时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那就是江寂年啊，比传说中还要帅。”
林思薇小声说，“不过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冷，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姜时摇摇头，心思却己飘远。
他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最终在展厅的另一端看到了江寂年。
他正与几位西装革履的人交谈，举止从容优雅，与刚才那个眼神深沉的人判若两人。
那一刻，姜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江寂年的好奇己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不安，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一次次飘向那个方向。
展览结束后，姜时收到江寂年的短信：“今晚庆功宴，一起来吗？”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这个简单的决定，让他心跳莫名加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