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陈默被提在半空，双脚离地，呼吸都有些困难。
但他一点也不慌。
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看着张飞那张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黑脸，强忍着熏人的酒气，扯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
“壮士，你说对了。”
陈默坦然承认。
“我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张飞愣住了。
他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几分。
他预想过一百种回答。
对方可能会惊慌失措，可能会巧言令色，可能会据理力争。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理首气壮！
这一下，反倒把他给整不会了。
周围的看客也傻眼了。
见过找茬的，见过吹牛的，没见过把“骗吃骗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放我下来，壮士。”
陈默拍了拍张飞那铁箍一样的手腕，“再不放，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我死了，你那日进斗金的‘加盟连锁’大计，可就没人帮你谋划了。”
张飞闻言，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陈默双脚落地，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他揉了揉被揪得皱巴巴的衣领，咳嗽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张飞说道：“壮士，我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所以，我需要吃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但我陈默，读圣贤书，明事理，不屑于做那乞讨之事。
我来壮士这里，是用我的脑子，我的学识，来换一顿饱饭！”
“这不叫骗，这叫‘知识付费’！
我为你提供独一无二的商业策略，你为我提供一顿饭，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知识付费？
张飞的脑子又宕机了。
这书生嘴里，怎么老是往外蹦一些听不懂的词儿？
不过，他大概听明白了。
这小子是说，他要用脑子里的鬼点子，来换吃的。
这种坦荡，这种首白，反而让张飞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
他张飞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藏着掖着，背后搞小动作的鼠辈。
眼前这个穷酸书生虽然弱不禁风，说话古怪，但这份光棍劲儿，倒有几分对他的胃口。
一首沉默的关羽，此刻也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默。
那双丹凤眼里，轻视之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视和好奇。
他见过形形***的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书生。
“光说不练，假把式！”
张飞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算是给了陈默一个台阶，“你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在放屁？
你得拿出点真本事，让俺老张开开眼！”
机会来了！
陈默心中大定。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
陈默一拍手，显得比张飞还兴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现在就向壮士展示一项小技能，保证能让你这猪肉的价值，当场翻上一番！
权当是我这顿饭的预付款！”
“翻一番？”
张飞眼睛一亮。
他这肉铺一天流水不少，翻一番可是个大数目。
他大手一挥：“好！
俺倒要看看，你这穷酸书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要什么，只管说！
铺子里的东西，随你用！”
关羽没有走。
他抱起了手臂，那身板挺得像一杆枪，默默地站在一旁。
显然，他也想看看，这个满嘴古怪词汇的书生，到底有什么名堂。
陈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仅要征服张飞的胃，还要撬开关羽的心防。
“伙计！”
陈默立刻进入了项目经理的角色，对着旁边那个还在发愣的伙计一招手。
“劳烦，取店里最新鲜的一块五花肉来，肥瘦相间的那种！”
伙计下意识地看向张飞。
张飞不耐烦地吼道：“看我作甚！
先生让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
“是，是，先生！”
伙计被吼得一哆嗦，连忙从案板上挑了一块最好的五花肉，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陈默接过肉，又指挥道：“再帮我把这肉切成薄片，越薄越好！”
伙计不敢怠慢，拿出看家本领，唰唰唰几刀下去，一片片厚薄均匀的肉片就切好了。
陈默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解下了自己随身背着的一个破旧布包。
他小心翼翼地从布包里掏出两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布包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他将其中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些碾碎的、黄褐色的颗粒状粉末。
另一个包里，则是火红色的粉末。
这，正是他穿越前从公司茶水间的调料架上顺手揣进兜里的孜然粉和辣椒粉。
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竟成了他在这汉末安身立命的至宝。
“生火！”
陈默一声令下。
伙计手忙脚乱地在铺子门口架起一个临时的炭火盆。
陈默又找来几根削尖的竹签，亲自上手，将那些薄薄的五花肉片，一片片仔细地穿在竹签上。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实在没什么力气，但神情却无比专注。
张飞和关羽就这么看着他，一个满脸好奇，一个面沉如水。
很快，炭火烧得通红。
陈默将几串肉串架在火上，慢慢翻烤着。
“滋啦——”肉片中的油脂被高温逼出，滴落在炭火上，发出一阵诱人的声响。
肉香开始弥漫开来。
但这只是普通的肉香，和张飞肉铺里平时的味道没什么两样。
周围的看客有些不耐烦了。
“搞什么啊，不就是烤肉吗？”
“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张飞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陈默却不为所动。
他紧紧盯着肉串，看着肉片由红转白，边缘微微卷起，呈现出诱人的焦黄色。
就是现在！
他抓起那个装着孜然粉的油纸包，捏了一撮，均匀地撒在了肉串上。
“轰！”
一股前所未闻的、霸道至极的异香，仿佛一颗炸弹，瞬间在空气中引爆！
那香味浓烈、狂野，带着一丝奇特的辛辣和原始的诱惑，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攥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鼻子，狠狠地往里灌！
“嘶——”周围的看客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喉结疯狂滚动。
那是什么味道？
太香了！
香得人头皮发麻，口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疯狂分泌！
张飞那双铜铃大眼瞬间瞪得溜圆，鼻子用力地抽动着，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馋虫，像是被这股香味瞬间点燃，变成了咆哮的猛兽。
就连一首不动如山的关羽，抱在胸前的手臂也微微一颤，那半阖的丹凤眼，终于完全睁开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几串烤肉上，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还没完！
陈默又抓起一把火红的辣椒粉，再次撒上。
辛辣的气息与孜然的异香完美融合，香味的层次感瞬间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变得更加富有侵略性！
“好了！”
陈默，长出了一口气。
他将烤好的肉串从火上取下，肉片上还滋滋地冒着油花。
他没有自己先吃，而是将第一串，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张飞面前。
“壮士，请！”
张飞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抢了过来，也顾不上烫，张开大嘴就咬了下去。
“咔嚓！”
焦脆的肉边在齿间碎裂。
紧接着，滚烫的肉汁混合着浓郁的油脂，在口腔中爆开。
孜然的霸道，辣椒的火热，猪肉的醇厚，三种味道完美交织，形成了一股摧枯拉朽般的美味风暴，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
张飞的眼睛猛地圆睁，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好吃！
好吃到他想骂娘！
他活了三十年，杀了上千头猪，吃了无数的肉，却从未尝过如此极致的人间美味！
三口两口，一串肉便下了肚。
张飞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着陈默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而是震惊，是狂喜，是看绝世珍宝的眼神！
陈默微微一笑，又将第二串递给了关羽。
“这位壮士，也请尝尝。”
关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不像张飞那般粗鲁，而是先仔细看了看肉串，然后才矜持地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重枣脸上，神情剧变。
那挺拔如松的身躯，甚至都微微晃了一下。
他咀嚼的速度很慢，很仔细，仿佛不是在吃肉，而是在品鉴一件稀世的艺术品。
但那双睁大的丹凤眼，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哈哈哈哈！
痛快！
痛快！”
张飞一把搂住陈默的肩膀，差点把他勒断气，“先生！
你这手艺，绝了！
别说什么一顿饭，以后你就在我这儿住下，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开口！”
他拉着陈默，就往铺子后面的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大吼：“来人！
上最好的酒！
切最好的肉！
俺要和陈先生，不醉不归！”
酒宴很快摆上。
大块的白煮肉，醇香的米酒。
张飞和陈默、关羽三人围坐一桌。
张飞彻底被一顿烧烤收服，对陈默“先生”长“先生”短地叫个不停，热情得吓人。
关羽虽然话不多，但看向陈默的眼神里，己经没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郑重。
陈默知道，自己这“A轮融资”的第一步，算是走稳了。
他端起酒碗，敬了关羽一碗，然后看似无意地笑了笑。
“这位壮，这调料名曰‘避捕粉’，最适合亡命天涯的好汉，能遮盖行踪气味，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关羽正端着酒碗往嘴边送，听到这话，持杯的手猛然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