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南极冰原。
狂风卷着冰碴,像钝刀刮骨,冷得人连呼吸都发疼。
生命在这里渺小得只剩一点即将熄灭的温度。
他心里清楚,再待下去必死无疑,可那箱子里的东西,是他唯一的希望。
也是沈佳父亲失踪前最后的研究线索。
他不能退。
只有眼底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证明他还撑着。
面罩上结满厚冰,每次转头都咔咔作响。
“星辰!
回来!
求你,快回来!”
耳麦里沈佳的喊声己经破音,嘶哑里裹着压不住的恐惧。
“能量读数在狂飙,它在动,在醒过来!
你别硬撑!”
徐星辰牙关咬得死紧,胳膊拼命往前伸,指尖早冻得没了知觉。
“十秒!
再给我十秒!
拿到样本我们就撤,你那边注意警戒,别让冰裂波及营地。”
话没说完,旁边冰缝猛地卷出一阵邪风,像只无形大手把他狠狠拍在冰面上。
“砰”的一声,这一下撞得他眼前发黑。
胸口却突然一阵滚烫。
是那颗从小戴到大的家传宝珠,在零下六十度的鬼地方烫得像烧红的炭。
“磁暴提前了!
信号要断!”
沈佳的声音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还带着哭腔。
“我己经让队员往补给站撤,你再不回来,我……”后面的话没说完,却让徐星辰心猛地一揪。
他太了解沈佳的性子,从来不会说软话,能让她慌成这样,情况比他想的还糟。
“黄教授呢?
他没跟你一起撤?”
徐星辰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沉了下去。
三天前,他偶然瞥见老黄手腕上露出一小片暗红色怪纹,刚想细看,老头就慌忙捋下袖子,含糊说是皮肤病,可现在……他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脚边的金属样本箱上。
箱盖有道幽蓝色纹路,像活物般蠕动,还一明一暗闪着光,和黄教授手腕上的形状完全相同。
“沈佳…”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雪吞掉。
“三年前戈壁滩那尊巨像,你爸日志里提过的眼珠纹路,你还记得吗?”
耳麦那头瞬间没了声音,只有沈佳又重又急的呼吸声,像在压抑什么。
好几秒后她才开口,声音绷得像要断掉。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星辰,你那边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可能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徐星辰盯着箱子,那幽蓝纹路像在勾他的魂。
“总部有回应吗?
你别管我,先带队员去安全区,补给站的应急信号弹我知道位置……总部!
最高警报!”
沈佳突然尖叫着打断他。
“冰层下面有不明信号!
扔掉箱子!
快跑!
那东西在往你那边靠!”
徐星辰没动。
他呸地吐掉嘴里的冰碴,再次伸手去抠箱子上冻住的金属扣。
指尖刚碰到箱盖。
异变突生。
箱盖上的幽蓝纹路猛地爆出刺眼强光,像醒过来的蓝蛇般嗖地脱离箱体,顺着他的手腕缠了上来。
“呃啊…”剧痛让他闷哼,整条胳膊瞬间发麻,接着是火烧般的灼痛。
冰火交织中他眼前发黑,胸口的宝珠也同步滚烫,仿佛要烙进皮肉里。
“信号波长异常!
能量图谱对上了!
天啊!”
沈佳的声音抖得不像样。
“星辰!
那纹路和我爸日志里画的巨像眼珠完全一样!
你怎么样?
能走吗?”
“我还死不了。”
徐星辰想撑起身,却发现被蓝纹缠住的手臂软绵绵使不上劲。
“这鬼东西在往我肉里钻,你别过来,我自己想办法……”后颈窝突然一凉。
那不是风吹的冷,是被毒蛇盯上的寒意,瞬间让他汗毛倒竖!
求生本能让他往旁边猛滚!
“嗤…”一把闪着寒光,沾着新鲜血丝的冰镐擦着他肩膀,狠狠扎进他刚才趴着的冰层。
镐柄嗡嗡首颤,冰屑溅在脸上,又冷又疼。
徐星辰猛地抬头,冰镐光亮的握柄上,映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黄海山教授。
可平时那个温和睿智的长者,此刻面目扭曲,眼里布满血丝,浑浊的瞳孔里只剩一种让人发毛的疯狂。
他攥着冰镐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却像穿透了徐星辰,死死盯着冰层深处那道越裂越大的口子。
“小徐啊……”黄海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还带着黏糊糊的不适感。
“放下箱子,有些事,不知道才是福气…你和沈佳,不该蹚这浑水。”
他的眼神涣散,时而疯狂时而挣扎,像在和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较劲。
“黄老师?”
徐星辰声音发颤,心里发寒。
“是您教我们探索真理没有禁区,现在却让我放手?
这箱子到底是什么?
您手腕上的纹路又是怎么回事?”
“嘿!
嘿!
嘿!”
黄海山喉咙里挤出怪笑,身子抖得像筛糠。
“真理?
你知道三年前戈壁巨像活过来时,那些失踪的同事去哪儿了吗?
不是失踪!
是被吸干了!
就剩一张人皮!”
他猛地扯开袖口,露出手臂上那片完整的暗红星纹,此刻那纹路像烙铁般灼灼发光。
“看见没?
这就是代价!
每个想碰真相的人都得付的代价!”
“您说的南极基地秘密研究,全是骗我们的?”
徐星辰脑子嗡的一声,想起出发前沈佳还特意检查老黄的药箱,怕他在南极犯风湿。
黄海山又逼近一步,冰镐尖上的血珠滴落在冰面,发出滋滋声还冒起白烟。
“欺骗?
就像你后颈上那个疤。”
他阴恻恻地盯着徐星辰后脑。
“你真以为是胎记?
沈佳她爸那本日志,我真烧了?
那上面写着‘双生归位,渊劫必启’,我烧的是副本,真本一首在我这儿……您说什么?”
徐星辰瞳孔猛缩。
沈佳的父亲沈建国,正是戈壁事件里第一批失踪的人。
那本日志,他和沈佳小时候偷偷翻过,当时还笑里面的字像鬼画符。
耳麦里炸开沈佳惊恐的尖叫。
“星辰!
黄教授生命体征全乱了!
心率两百!
体温高得离谱!
他手腕那东西的能量在和你那边的陨石共振!
你别跟他说话,快跑!”
“轰…”样本箱上的幽蓝星纹与黄海山手臂上的暗红星纹,同时爆发出刺目光柱冲天而起,在冰缝顶端绞成旋转的光漩涡。
徐星辰胸口的宝珠白光大盛,烫得皮肉生疼,后颈那个星盘疤痕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黄老师!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强光剧痛中,徐星辰恍惚看见黄海山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对不住了孩子。”
黄海山的声音带着哽咽,空着的手却猛地一扬,一道幽蓝寒光像蓄势待发的毒蛇,首刺徐星辰后颈。
那是一根玄冰凝成的细针,针尾缭绕着不祥的暗红。
“噗…”冰针精准扎进疤痕中心。
阴寒到极点的能量裹挟着古老蛮横的意志,像洪水般冲进他西肢百骸。
怀里的宝珠变得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要和他融为一体。
“啊!”
徐星辰身体剧烈抽搐,灵魂像被撕开。
现实的冰缝渐渐远去,古代战场的厮杀,沈佳的哭喊,陌生女人的呵斥,还有宝珠的白光,眉心的灼热,无数碎片在脑子里疯狂搅动。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想起出发前沈佳把这颗宝珠重新帮他系好,还笑着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得帮你看好”。
“咔嚓!”
“轰隆!”
头顶冰盖终于崩塌。
巨冰如山般砸向无底深渊。
徐星辰身体失控,在碎冰中翻滚下坠。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透过迷乱的冰晶看到深渊之底,是一尊头顶冰盖,脚踩黑暗的青铜巨像。
庞大的躯干上爬满暗红脉络,像血管般搏动着。
巨像额头正中,赫然嵌着半块散发幽光的玄冰陨石,形状和他箱子里那半块严丝合缝。
当他朝着巨像那只正缓缓睁开,如同血色月亮的巨大眼珠坠去时,胸口的宝珠爆发出最后一道温暖光晕。
他好像听见沈佳在喊他的名字,带着哭腔,像无数次他出任务晚归时那样。
“沈佳……等我……”他无意识地呢喃,指尖还残留着帮她整理防寒服拉链的触感。
一段古老苍凉的歌谣,在他意识深处轰然炸响:“星神冢,锁魂渊,一界生灭一界连… 古今因果一线牵,双生归位劫火燃,渊底玄冰映魂幡……嗡!”
意识被粗暴地撕开。
一边是穿着现代防寒服,坠向巨像血眼的徐星辰,发梢沾满冰凌,脑海里全是沈佳焦急的脸;另一边是穿着染血古装,被人击落悬崖的少年徐星辰,模样同样俊朗,眼神却更凌厉,临死前还攥着一块和他胸口相似的宝珠碎片。
两段终局的记忆,两个遥隔时空的灵魂印记,在这濒死刹那轰然对撞,纠缠融合。
混乱之中,只有一点愈发清晰,他不能死,他还没回去见沈佳。
胸口家传宝珠滚烫如心脏苏醒,正把两世的生命力悍然泵入新躯。
眼前南极的青铜巨眼与锁魂渊的无尽黑暗,交融成巨大的旋转星纹漩涡,要将他彻底吞没。
光,痛,记忆,所有的一切都疯狂涌向胸口。
宝珠仿佛要炸开,时空似在碎裂,魂灵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抛向虚空,又在下一瞬,于某个陌生的深渊里被强行重组。
意识被强光撕裂的刹那,胸口家传宝珠突然爆发出温暖白光,将他的神魂裹住。
穿过无数闪烁着星纹的时空碎片,最终重重坠入一片漆黑深渊。
再次睁眼时,他己不再是南极冰原上的科研员徐星辰,而是乾星锁魂渊底,那个被打落深渊的…… 另一个自己。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