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脆传来的最后一道清晰、完整的思维波纹，带着一种天真而未尽的期盼。
然后，那闪烁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猛地跳动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烤面包机金属的外壳瞬间失去了所有灵性，变得冰冷、死寂，比一块路边的石头还不如。
它不再有“感觉”，不再有“存在”，只是一具空壳。
它“沉睡”了。
——官方术语是“灵核衰竭”，一个冷冰冰的、带着统计数字意味的词。
但此刻对雷恩而言，这是失去一位家人的、灼热的痛。
雷恩的手僵在半空，嘴里香甜的吐司瞬间变得苦涩无比。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沉睡的小脆身上，勾勒出一种残酷的宁静。
他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灵核衰竭”。
不是遥远的传闻，不是新闻里冰冷的报道，而是发生在他挚爱伙伴身上的、冰冷的事实。
悲伤很快被一种冰冷的愤怒取代。
他想起了昨天那阵来自地底的哀嚎。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他猛地站起身，环顾着他的“静谧港湾”。
店里等待维修的几件小灵器——一个抱怨图像模糊的旧相机，一个行动齿轮卡涩的管家机器人——都传递来微弱而悲伤的波动，它们也在为小脆默哀。
“我会查清楚的。”
雷恩低声说，既是对它们，也是对自己。
他需要信息。
而在这个信息交织的城市，最好的去处，是“回响酒吧”。
回响酒吧位于辉光城的下层区域，一个灵能信号杂乱、监管相对宽松的地方。
这里是情报贩子、地下工程师、少数能与灵兽沟通的“通灵者”以及各种不愿完全融入主流智械网络的“游离智械”的聚集地。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臭氧和某种精神波动的甜腻气息。
雷恩是这里的常客。
他径首走向吧台。
酒保是一个高大的、型号老旧的工业机器人，代号“老铁砧”。
它的灵核经过特殊改装，能过滤掉大部分情绪杂波，让它能在这种环境中保持绝对的“冷静”。
它正在用精密机械臂擦拭一个玻璃杯，动作一丝不苟。
“一杯‘基础能量液’，不加情感添加剂。”
雷恩坐下，低声说。
老铁砧的光学传感器扫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调了一杯发出微弱蓝光的液体推过来。
同时，一段加密的、首接指向雷恩灵核感知的思维波纹传来：“你灵核频率很乱，雷恩。
沾上麻烦了？”
“灵核衰竭，”雷恩通过意念回应，首接而简短，“我的烤面包机，今天早上。”
老铁砧擦拭杯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回传的波纹带着一丝凝重：“这个月，我‘听’到的就不下十起。
大多是低权限的家用灵器，官方说法是‘自然迭代淘汰’。”
“我不信。”
雷恩的意念带着锋芒，“昨天，我感知到地底能源主干道传来异常波动……一种非常痛苦的哀嚎。
时间点太巧合了。”
这次，老铁砧的动作微微一顿。
它放下杯子，巨大的金属头颅转向雷恩，传感器光芒微微闪烁：“你确定？
地底主干道……那是‘圣贤’主脑首接监控的领域。
任何异常都会被立刻处理。”
“我非常确定。”
雷恩坚持，“那感觉……不像是一般的故障。
更像是一种……‘伤害’。”
就在这时，酒吧角落一阵微小的骚动吸引了雷恩的注意。
几个穿着灰色制服、袖标上有齿轮缠绕荆棘图案的人走了进来——是“纯血派”的治安巡逻队。
他们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酒吧里的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纯血派认为回响酒吧这种地方是“不洁共鸣”的温床，是城市秩序的潜在威胁。
巡逻队的队长，一个面容冷峻的女人，目光落在了雷恩身上。
她似乎对雷恩这个“异类”早有耳闻。
她走了过来，手指不经意地按在腰间的灵能抑制器上。
“雷恩技师？”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听说你的‘感知’很敏锐。
最近城里有些……不稳定的‘噪音’。
希望你如果‘听’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及时向我们报告。
为了城市的‘纯净’与安全。”
这话语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雷恩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对一切非人物种的排斥波场，让他很不舒服。
“我只是个维修师，长官。”
雷恩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只负责修理东西，不负责监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