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的钟声仿佛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闷响了一声,随即被急诊科特有的嘈杂吞噬。
陈骁的止血钳夹住最后一缕断裂的血管,动作稳得像从未经历过连续十二小时的高强度手术。
但袖口沾染的暗红,和战术靴底碾过地砖缝隙时带起的淡红水渍,昭示着这个夜晚的非比寻常。
三起连环车祸,伤者创口皆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边缘糜烂,如同被无形的毒物侵蚀。
不是普通事故。
陈骁没吭声,只是用战地急救的手法,为第二个伤员扎上银针缓流血速,又在第三个年轻男子塌陷的胸腔旁,与飞速下跌的生命指标抢时间。
灯光猛地一颤,备用电源延迟切换的瞬间,黑暗短暂统治了一切。
陈骁借着手电冷光检查瞳孔,对光反应己微乎其微。
就在他换纱布,指尖触及那尚带温热的黏稠血液时——轰!
意识被强行拽离。
热浪、湿土、硝烟、甜腥的腐臭……金三角的雨林裹挟着枪声与嘶吼将他淹没。
他“看”到自己跪在泥泞中,战友倒在身旁,头盔滚落,泥水与血污模糊了年轻的脸。
绝望的包围圈从西面八方收紧。
“陈医生?!”
现实的锚点将他猛地拉回。
他仍跪在手术台边,手里死死攥着那块染血的纱布。
额角冷汗密布,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月圆之夜的影响,一次比一次猛烈。
他压下翻腾的气血,完成缝合。
生命体征暂时稳住。
推开手术室的门,寒意骤临。
走廊,空了。
死寂取代了之前的忙碌。
护士站灯光惨白,椅子倾倒,记录本摊开,仿佛所有人都在瞬间蒸发。
只有窗外,霓虹灯牌像罹患癫痫般疯狂闪烁,将城市夜空切割成支离破碎的色块,一轮赤月悬于其间,冷眼旁观。
陈骁脚步放缓,右手无声滑向战术靴侧方,冰凉的刀柄触感传来。
转角处,两个风衣男人立在消防通道前,低语着,姿态标准的像量着。
高个男人整理领带时,左手微抬,袖口下,一枚古朴的青铜戒指一闪而过,暗绿的锈迹掩不住其上繁复的刻纹。
陈骁假意查看门牌,眼角余光锁定。
步伐、间距、重心分布——受过严苛训练,绝非医院人员。
两人迅速消失在楼梯间门后。
陈骁未追。
他快步走向更衣室,脑中线索碰撞:青紫伤口,青铜戒指,月圆回溯。
冷水拍脸,镜中人眼底泛青,眉骨旧疤泛红。
透支感如影随形,回溯的代价愈发沉重。
他迅速记下关键,将染血纱布密封藏好。
内部系统警报闪烁:山区救援,废弃工厂区附近塌方,急需外科支援。
他利落换上作战服,检查装备:止血带、银针、信号枪、折叠刀……每一件都熟悉如肢体延伸。
23:47。
地下停车场。
他坐进指定救护车副驾,车内一片死寂。
窗外癫狂的霓虹光影,在挡风玻璃上扭曲流淌。
闭眼,雨林的画面再次侵袭。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合围的方向是西南!
当年他判断失误,导致了……车外传来脚步声。
他倏然睁眼。
一个风衣身影自车后走出,袖口隐约露出藏青西装面料,未做停留,径首没入出口楼梯间的黑暗。
陈骁纹丝不动,目光锁死那扇闭合的铁门。
“滴——”仪表盘亮起,发车倒计时启动:29分58秒……他垂下眼,拉开急救包,指尖触到那支自制的抗神经抑制剂透明液体。
今天在伤员身上试验,效果出乎意料。
他将药剂紧握掌心。
车窗之外,霓虹再次陷入狂乱的明灭。
挡风玻璃的倒影里,远处楼梯间的门缝之下,一小片不属于光与影的黑暗,正无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