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都市烟火军用吉普车的尾灯消失在江南市迷离的夜雨中，仿佛将他过去八年的人生也一并带走。
秦枫，不，现在应该是秦风了，独自一人站在陌生的街头，手里拎着一个轻飘飘的行囊，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和一份改变他命运的文件。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带来一股沁凉的寒意。
与他曾经战斗过的热带雨林的闷热潮湿、西北戈壁的干燥酷烈完全不同，这是江南市特有的、带着一丝缠绵和阴冷的湿意。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汽车尾气、食物香气和潮湿泥土的味道，这是一种属于“平凡”的味道。
“普通人…”秦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嘴角那抹惯有的嘲讽弧度再次浮现。
对他而言，成为一个普通人，比完成一次S级任务更具挑战性。
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正听着聒噪的电台音乐。
“去哪儿？”
司机头也不回地问。
秦风报出陈老给他的那个地址：“锦华小区，谢谢。”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霓虹灯牌、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鳞次栉比的高楼。
这一切对秦风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在任务简报和电影里见过无数次，陌生是因为他从未真正以“居民”的身份融入其中。
他的世界曾经只有任务目标、战术地图和生死一线的搏杀。
锦华小区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楼体斑驳，楼道里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三栋二单元501室。
敲开门，一个穿着汗衫、趿拉着拖鞋、肚子微微发福的中年胖子出现在门口，嘴里还叼着根牙签。
“谁啊？”
王胖子上下打量着秦风，眼神里充满了市侩的审视。
“你好，我姓秦，来看房的。”
秦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哦，秦先生是吧？
来来来，快请进。”
王胖子瞬间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侧身让秦风进屋。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家具简单甚至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
阳台正对着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喧嚣的人声和食物香气阵阵传来。
“怎么样，秦先生？
别看这房子旧，地段好啊！
出门就是公交地铁，吃饭买东西都方便得很！
要不是我急着用钱，这房子我都不舍得租！”
王胖子唾沫横飞地介绍着。
秦风没有理会他的吹嘘，而是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地观察着楼下的街道和对面楼房的视野。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第一时间评估环境的安全性。
楼道结构、逃生路线、可能的狙击点…这些信息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租金多少？”
秦风打断了他。
“一个月三千五，押一付三，水电煤气自理。”
王胖子报出价格，小眼睛观察着秦风的反应。
秦风皱了皱眉。
以这个地段和房屋条件，这个价格明显偏高。
他想起陈老给的银行卡，里面钱不多，但支付一段时间租金应该没问题。
但他不想当冤大头。
“王老板，你这价格不实在。”
秦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王胖子，“楼下同样的户型，精装修的才租三千二。
你这房子，墙皮都有些脱落了。
两千八，我可以马上付钱。”
王胖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冷峻的年轻人砍价这么狠。
“哎哟，秦先生，不能这么算啊！
我这房子…两千八，押一付一。
不行我就去看看隔壁那栋楼，刚才看到也有招租的。”
秦风作势要走。
“别别别！
算了算了，看你小伙子人实在，就当交个朋友！
两千八就两千八，押一付一！”
王胖子连忙拉住他，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嘀咕这小子不好糊弄。
签了简单的租赁合同，交完钱，拿到钥匙，王胖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临走前还热情地嘱咐：“秦先生，有事随时打电话啊！
这附近我熟！”
房门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之声，提醒着秦风，他己经身处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世界。
他将行囊放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走到阳台。
夜色渐深，小吃街却愈发喧闹。
情侣依偎，朋友畅饮，家人闲逛…一幅鲜活而生动的都市生活图景在他眼前展开。
这一切离他那么近，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战术手表戴在手上，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微型信号探测器，在房间里快速扫描了一遍。
确认没有监听监视设备后，他才稍稍放松。
陈老的话在他脑中回响：“…看看那些我们平时不太注意的角落。
比如，这些所谓的‘武林’。”
“武林…”秦风低声自语。
这个词对他来说，只存在于古籍和武侠小说里。
他信奉的是科学、数据和绝对的力量控制。
所谓的内力、心法，在他看来更多是古人对于人体潜能一种模糊的、未被科学验证的描述。
他的“武道”，是建立在生物力学、神经反应学、能量代谢学基础上的精准打击和潜能激发。
这也正是他在“利刃行动”中坚持己见的原因——“阿瑞斯”表现出来的能力，违背了他所认知的科学原理。
任务失败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他，不是因为被开除，而是因为那个未解的谜团。
“阿瑞斯”到底是什么？
它与陈老提到的“武林”又有什么关联？
苏家，在这个棋局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
但他知道，急是没用的。
他现在是“秦风”，一个刚刚来到江南市，需要找工作的普通年轻人。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己经不早。
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
他决定遵从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基本的需求——先去填饱肚子。
锁好门，走下昏暗的楼道，秦风融入了楼下那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身形挺拔，步伐稳健，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看似随意的扫视中，捕捉着周围的一切细节。
卖烧烤的摊主手法娴熟，颠锅炒粉的师傅臂力惊人，甚至一个喝多了酒、走路踉跄的壮汉…在他眼中，都成了可以分析的对象。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他在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前坐下，点了一碗鲜肉馄饨。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汤清馅足，香气扑鼻。
他拿起勺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味道很好，是久违的、属于平凡生活的温暖。
然而，就在他低头吃馄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女子的呵斥声，打破了这个夜晚的平静。
秦风的动作微微一顿，但没有立刻抬头。
他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将那个方向的声音信息迅速捕捉、过滤、分析。
“滚开！
否则我不客气了！”
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哟，小妞还挺辣！
哥几个请你喝杯酒，是给你面子！”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声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秦风抬起头，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落在了骚动的源头——一个卖糖水的小摊前。
只见一个穿着素雅练功服、身形高挑挺拔、气质清冷的女子，正被三个穿着花哨、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混混围在中间。
那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但仅从背影和站姿，秦风就能判断出，她下盘极稳，肩背舒展，显然是有长期武术功底的人。
“武者？”
秦风心中一动，想到了陈老提到的“武林”。
难道这么快就碰上了？
他并没有立刻出手的打算。
作为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应该是围观或者避开。
而且，以那女子的身手，对付三个只会仗着人多势众的混混，应该不成问题。
他重新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馄饨，仿佛对那边的冲突漠不关心。
但他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方向，如同一个最冷静的观察者，等待着故事的下一步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