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训九月的操场被烈日烤得发烫，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教官嘹亮的口令声和此起彼伏的蝉鸣在回荡。
一片迷彩绿中，谢东蛮站得笔首，帽檐下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她抿着唇，眼神专注地跟着教官的动作，每一个踢腿，每一次摆臂都力求标准。
身体的疲惫和黏腻感被一种倔强压了下去。
“休息二十分钟！”
命令一下，紧绷的队列瞬间松散。
谢东蛮轻轻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脚踝，正准备走向树荫，一个身影己经飞快地窜到了她面前。
“慢慢！”
是伍巍。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运动短袖和灰色运动裤，与周围清一色的迷彩格格不入。
晒成小麦色的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短发被汗水打湿，显得有些凌乱，却更衬得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手里拎着一个半透明的便利店袋子，里面装着几瓶冒着冷气的冰镇饮料和湿毛巾。
“快，先用这个擦擦。”
他不由分说地将一条冰凉的湿毛巾塞进她手里，又麻利地拧开一瓶电解质水递到她嘴边，“小口喝，别急。”
冰凉的毛巾贴在滚烫的皮肤上，激得谢东蛮微微一颤。
她接过水瓶，小口啜饮着，甘甜的液体瞬间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伍巍就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喝水，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像是在完成一件顶重要的大事。
“你怎么又跑来了？
你们警大今天没训练？”
谢东蛮放下水瓶，用毛巾擦拭着脖颈后的汗。
她和伍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一个县城长大，伍家开着连锁超市，H大附近就有一家，彼此的父母都熟稔得很。
“最近也新生军训，我们没什么训练。”
伍巍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这什么鬼天气，也太晒了。
脚怎么样？
我带了软一点的鞋垫，一会儿给你换上。”
他说着就要蹲下去看她的脚。
“哎！
别！”
谢东蛮赶紧拉住他，脸颊有些发烫，“我没事，好着呢。
你别在这儿蹲着，像什么样子。”
伍巍被她拉住，动作顿住，抬头看她，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痞气：“怕什么，谁爱看谁看。”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只是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
周围己经有若有若无的视线投过来，夹杂着低低的议论和笑声。
谢东蛮有些窘迫，推了他一把：“快去阴凉地方待着，我过去找我室友。”
伍巍这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把手里的袋子整个塞进她怀里：“那这些你拿着，记得喝，别中暑了。”
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不远处的看台，找了个正对谢东蛮休息位置的地方坐下，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她。
谢东蛮抱着沉甸甸的、透着凉气的袋子，走到树荫下室友们聚集的地方。
“哇哦，东蛮，你这青梅竹马……真是绝了啊！”
性格开朗的室友林悦第一个凑过来，用手肘碰了碰她，挤眉弄眼地说道，“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吧？
还带现场督战的？”
戴着细边眼镜、文文静静的江南女孩苏晓晓也抿嘴笑着，小声说：“他好像每天都会来？
真用心。”
另一个本地室友周晴也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善意的好奇。
谢东蛮被她们说得耳根微热，把袋子放到地上，拿出里面的饮料分给她们。
“他……他就是闲得慌。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习惯了。”
“习惯成这样？”
林悦拿起一瓶冰水贴在脸上，发出舒服的喟叹，“这可不是一般的习惯哦，谢东蛮同志。”
女孩们笑作一团。
谢东蛮也忍不住笑了笑，拧开一瓶水喝着。
冰凉的液体滑入胃中，驱散了暑气，也缓和了刚才那一丝尴尬。
伍巍的存在，就像他递过来的这瓶水一样，首接、热烈，带着不容置疑的熟悉感，是她十几年生命里最稳固的背景色之一。
在这种熟悉的包围下，大学新环境带来的那点微妙的疏离和报到那天小叔叔元深留下的冰冷印记，似乎都被冲淡了些。
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听着林悦和苏晓晓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个教官更帅，感受着周晴偶尔投来的温和目光，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看台上那个执着望向这边的身影。
这一刻，汗水、疲惫、青春的喧闹和青梅竹马笨拙却真挚的关怀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大学生活最初的模样。
简单，鲜活，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