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扯不断的棉线，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刘知夏把破洞的伞往怀里又拢了拢，发梢滴下的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站在贤氏集团楼下的大理石台阶前，仰头望着十七楼的律所灯牌——那盏灯从傍晚亮到现在，此刻在她眼里，是唯一的浮木。
半小时前，催债的人堵在她花艺工作室门口。
铁皮桶里的玫瑰被踩烂成泥，为首的光头男人扯着她的工作围裙：“三天内凑不齐五十万利息，你弟的骨髓配型单可就保不住了。”
她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借条，指节泛白——当初为了凑弟弟的手术押金，她借了高利贷，如今利滚利，债务像滚雪球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短信：“刘浩轩患者，配型成功供体己确认，需预付手术费300万，明日十点前完成缴费可优先安排仓位。”
300万。
知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贤砚舟的名字，是在财经杂志上见过——贤氏集团隐退继承人，如今是业界以“冷面铁律”著称的金牌律师。
传闻他厌恶家族联姻，总用各种契约撇清关系。
或许……他能帮她？
她咬咬牙，冲进雨幕。
贤氏律所的前台姑娘盯着她滴水的刘海，犹豫着拨通内线：“贤律师，楼下有位刘小姐找您，说是……说是和您有约？”
贤砚舟正在整理案卷，钢笔尖在“解除婚姻关系协议书”上顿住。
他和这位刘小姐素未谋面，或许是当事人搞错了？
他按下通话键：“让她上来。”
电梯门打开时，知夏的鞋跟卡在地毯缝里，差点踉跄。
她抬眼，看见男人倚在办公桌前，深灰西装熨得笔挺，袖扣是铂金质地的“贤”字纹，眉峰微挑，眼底带着审视的冷淡。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皮质椅，没多余的话。
知夏的手还在抖，她把湿透的帆布包抱在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资料：“贤律师，我知道您讨厌麻烦……但我弟弟需要骨髓移植，手术费还差300万。
他们说……”她喉结动了动，“他们说您最近在应付家里安排的相亲，需要……需要一个‘真心女友’撑场面。”
贤砚舟翻资料的手停在半空。
资料里有医院的诊断书、高利贷借条，还有她花艺工作室的营业执照——刘知夏，26岁，经营着一家社区小花店，评分4.9。
“你想让我付钱，换你扮演我女朋友？”
他声音平静，却像冰锥扎人。
知夏猛地抬头，眼眶发红：“我会演！
我弟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能失去他。
您只需要配合我三个月，应付家里，剩下的……剩下的钱我慢慢还。”
她从包里抽出张名片，“这是我工作室的名片，要是觉得我不可信，您可以随时终止合作。”
贤砚舟盯着那张印着小苍兰图案的名片，忽然想起上周母亲打电话时说的话：“砚舟，下周陈阿姨家的女儿约你吃饭，你再推脱，妈就去你律所闹！”
他闭了闭眼，指尖敲了敲桌面：“好。
但我有条件。”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推过去：“契约期限三个月，每月一百万，用于支付手术费和债务。
期间你必须配合所有家族见面，不许露馅。
如果被我发现你耍花招……我不会的！”
知夏抓过文件快速浏览，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肋骨。
条款写得清晰：禁止越界亲密接触，禁止干涉彼此私生活，违约方需赔偿双倍金额。
“签完字，明天带你去见我妈。”
贤砚舟起身整理西装，“记住，你拿的是钱，演的是戏。”
知夏握着笔，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
窗外的雨还在下，她听见自己说：“我签。”
签字笔落下的瞬间，她听见他说：“刘知夏，你最好别让我后悔。”
她没抬头，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或许这是场交易，但她赌——赌这个男人，终有一天会明白，有些“戏”，演着演着就成了真心。
离开律所时，雨势渐小。
知夏摸出手机给弟弟发消息：“阿轩，手术费很快就能凑齐了。”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台阶上的电子屏显示着时间：21:47。
而十七楼的落地窗后，贤砚舟望着她跑进雨幕的背影，拿起座机拨通助理电话：“查一下刘知夏的所有资料，尤其是她弟弟的病情。”
雨丝模糊了玻璃，他忽然想起她攥着借条时，指腹那枚褪色的小苍兰戒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