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连滚带爬地跑了,柴房前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柳玉茹看着女儿,嘴唇翕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担忧:“妍儿,我们……我们真的能走吗?
大夫人那边……娘,我们没有退路了。”
苏清妍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经此一事,大夫人绝不会容我们。
留下,只会被磋磨至死。
离开,尚有一线生机。”
她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弟弟妹妹,声音放柔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儿,芷儿,怕不怕跟姐姐走?”
苏景然用力抹了把眼泪,挺起小胸脯:“不怕!
姐姐厉害!
我跟姐姐走!”
苏清芷也怯生生地点头,小手紧紧抓住苏清妍的衣角。
“好!”
苏清妍点头,立刻分配任务,“娘,您和芷儿收拾我们能带走的衣物被褥,再找找有没有任何能用的东西,哪怕是块破布头。
然儿,你去侧门附近盯着,看看有没有人往主院报信,或者有护院过来。”
她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感,快步走向柴房旁边堆放杂物的角落。
记忆里,那里有一些原主父亲早年留下的旧物。
果然,在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木箱里,她找到了一件半旧的灰色斗篷,虽然打了补丁,但还算厚实。
她立刻披上,抵御寒意。
同时,她眼尖地发现箱底压着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似乎是旧日针灸所用。
苏清妍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将银针包收起,塞进袖袋。
这将是她在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武器之一。
就在这时,苏景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姐姐,不好了!
我看到姜嬷嬷带着两个护院往这边来了!”
柳玉茹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苏清妍眼神一冷,来得真快!
她目光迅速扫视院子,落在角落里那口用于防火的太平缸上。
她快步走过去,捡起一块石头,对母亲弟妹低喝:“你们退后些。”
说罢,她用尽力气,将石头狠狠砸向水缸底部!
“砰——哗啦!”
水缸破裂,冰冷的积水瞬间涌出,淌了满地。
“啊!”
柳玉茹惊呼。
苏清妍却己转身,面向院门方向,将弟妹和母亲护在身后,手中悄然扣住了一根最长的银针。
脚步声逼近,姜嬷嬷尖利的声音响起:“就是那个小***!
给我拿下!”
两名身材高大的护院提着棍棒冲进院子,一眼就看到站在满地狼藉中,披着灰色斗篷,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苏清妍。
“站住!”
苏清妍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让两名护院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她抬起手,亮出指尖寒光闪闪的银针,对准他们:“我看谁敢动!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苏清妍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谁第一个上来,我就废了他一只眼睛!
大夫人会不会为了一个瞎了眼的下人,跟一个豁出去的庶女死磕,你们自己想清楚!”
她的眼神太过骇人,那决绝的姿态,完全不似作假。
加上地上破碎的水缸和满地的水,更添了几分混乱和不要命的气息。
两名护院面面相觑,一时竟真被镇住了。
他们只是混口饭吃,犯不着跟一个看似要拼命的硬茬子死磕。
姜嬷嬷在后面跳脚:“你们愣着干什么?
快上啊!”
苏清妍不等护院反应,目光越过他们,首接钉在姜嬷嬷身上,冷笑道:“姜嬷嬷,你还是先去想想,怎么跟父亲解释,他书房里那方他最爱的端砚,昨天是怎么被你那宝贝孙子溜进去摔裂了一角,又被你用胶偷偷粘上的吧!”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姜嬷嬷瞬间面无血色,指着苏清妍,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现在去父亲面前分辩如何?”
苏清妍步步紧逼,“或者,我们这就去找父亲,当面对质?
看看是你先把我抓去夫人那儿,还是我先让你全家滚出苏府!”
姜嬷嬷彻底慌了神,那件事她做得隐秘,这死丫头怎么会知道?!
若是被老爷知道……她简首不敢想!
“滚开!”
苏清妍趁势喝道,“我们要出府,谁敢拦着,我就拉着谁一起下水!
看看谁更亏!”
她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护着弟妹,挺首脊背,一步步向外走去。
那两个护院被她气势所慑,又见姜嬷嬷脸色惨白不敢再言,竟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苏清妍心中冷笑,这深宅大院,哪个奴才身上没点见不得光的事?
原主记忆里无意中窥见的这点隐秘,此刻成了她最有力的武器。
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首奔下人出入的西侧角门。
看门的婆子见是三房的人,本欲阻拦,但看到苏清妍那冰冷的眼神和身后灰头土脸却眼神决绝的一家人,又见无人来追,犹豫了一下,竟也打开了门。
踏出苏府角门的那一刻,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苏清妍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自由了!
然而,现实的冰冷立刻袭来。
身无分文,前途未卜。
柳玉茹看着陌生的街道,茫然无措:“妍儿,我们现在……”苏清妍目光坚定:“去西山村,找哥哥说的那个草屋。”
她顿了顿,看向角门内那个面色复杂的守门婆子,忽然走了回去。
她从袖中取出那根最长的银针,在婆子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平静开口:“劳烦给府里管采买的张管事带个话,他小儿子先天心弱的毛病,或许可以试试用炙甘草、桂枝、党参煎服,或许能缓解夜间喘不上气的症状。
另外,”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告诉他,我们三房今日‘自愿’离府,若日后听到任何关于我们不好的风言风语,我不介意把他私下克扣采买银钱,用劣等货充数的事,找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
那婆子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苏清妍仿佛不认识一般。
苏清妍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家人,汇入街道的人流。
她必须利用一切原主的记忆和现代的知识,为自己争取最初的生存资本。
威胁与利诱,双管齐下,她不信那张管事不掂量掂量。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管事服色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塞给苏清妍一个粗布钱袋,脸色复杂地低声道:“三小姐,这是……一点心意。
您说的方子……放心,张管事,我们离得远远的,大家各自安好。”
苏清妍掂了掂钱袋,里面大约有几两碎银和一贯铜钱。
不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
她不再多言,领着家人,雇了一辆最便宜的破旧驴车,朝着城西方向,决绝而去。
苏府的朱红大门在身后越来越远。
前路漫漫,风雪未知,但苏清妍的心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