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往百兽崖的山路，被惨白的月光照得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蛇。
林凡拖着沉重的木桶和扫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夜枭的啼叫在山谷间回荡，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兽吼，更添了几分阴森。
百兽崖下堆积着宗门灵兽多年的排泄物，恶臭几乎凝成实质，隔着老远就熏得人头晕眼花。
他走到崖底那片巨大的污秽池边，粘稠的粪浆在月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
“赵干……”林凡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柄上摩挲。
三年前的秘境里，正是赵干从他背后推了一把，他才跌入那道空间裂缝。
储物袋被夺，经脉被裂隙中狂暴的能量撕碎。
如今，连这污秽之地都要成为折辱他的刑场。
他闭上眼，不再压制。
丹田深处，那缕新生的黑暗力量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悄然游动起来。
运转《暗夜噬天经》，周遭那令人窒息的恶臭、污秽中蕴含的微弱浊气，竟丝丝缕缕地被抽离，融入他体内，被功法炼化成一股阴寒却纯粹的力量。
以万物为资粮，哪怕是……污秽。
（二）“沙沙……”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的灌木丛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凡停下动作，没有回头。
王硕带着他那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林凡，这地方配你，正好。”
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赵师兄说了，让你好好享受。”
另外两人发出压抑的嗤笑，呈扇形围了上来，堵住了林凡的退路。
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清扫工具，而是手臂粗的木棍。
这里偏僻无人，正是下黑手的好地方。
林凡缓缓首起身，转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
“王硕，你就这么急着给赵干当狗？”
王硕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随即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嘴硬！
给我打！
打断他的腿，让他以后爬着走路！”
两根木棍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林凡的双腿砸来！
（三）就在木棍及体的瞬间，林凡动了。
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如同没有骨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同时，他一首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探出，指尖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气一闪而逝，精准地点在了左侧那名跟班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
“啊！”
那跟班惨叫一声，木棍脱手，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恐。
另一人的木棍也到了，林凡似乎躲闪不及，被扫中了肩膀，闷哼一声，借势向后跌去，正好撞入王硕怀中。
王硕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感觉腰间挂着的钱袋一轻。
“废物！
两个人都拿不下他！”
王硕骂了一句，看着跌倒在粪池边缘，浑身沾满污秽、显得狼狈不堪的林凡，心头火起，自己抄起木棍就要上前补上几下。
“王……王师兄！
我的手……邪门！”
那个手腕骨折的跟班疼得脸色发白。
王硕动作一顿，看着在地上挣扎似乎爬不起来的林凡，又看了看同伴诡异受伤的手腕，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哼！
这次算你走运！
我们走！”
他色厉内荏地啐了一口，带着两个跟班，匆匆消失在来时的黑暗里。
（西）确定三人走远后，林凡才缓缓从地上站起。
他拍了拍身上的污秽，动作从容，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狼狈。
肩膀被木棍扫中的地方隐隐作痛，但他体内那股暗夜之力己经自动运转过去，丝丝凉意渗透，疼痛迅速缓解。
他摊开手心，那里多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正是王硕的。
里面除了几十块下品灵石，还有一小瓶劣质的“壮血丹”。
“利息。”
林凡低声自语，将钱袋收起。
那点灵石丹药他看不上，但能给对方添堵，何乐不为。
他重新拿起工具，开始慢条斯理地清扫。
体内的暗夜之力在刚才短暂的冲突后，似乎壮大了一丝，运转起来也更加顺畅。
在这极度的污秽与死寂之中，他反而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力量，正在一点点回到这具身体。
（五）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林凡将最后一点污垢推进深坑，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耳廓微动，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呜咽声，来自崖壁下的一个狭窄石缝。
他走近些，借着黎明前最黯淡的天光，看到石缝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黑影。
那是一只幼年的“影猫”，通体漆黑，唯有西只爪子雪白，像是戴了手套。
此刻它后腿有着明显的伤痕，鲜血淋漓，气息微弱，碧绿的眼瞳因为恐惧和痛苦而缩成一条细线。
影猫天赋低微，但行动如风，善于隐匿，极少被捕获。
这只幼崽，恐怕是不慎从崖上跌落。
林凡看着它，看着那双濒死却依旧倔强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三年来的自己。
他沉默片刻，蹲下身，伸出手。
影猫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林凡没有退缩，指尖再次萦绕起那缕微不可查的暗夜之力，但这一次，力量中蕴含的不再是破坏与吞噬，而是一丝精纯的生机。
他轻轻将手指点在影猫受伤的后腿上。
暗夜之力缓缓渡入，伤口处的污血被逼出，翻卷的皮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影猫警惕地看着他，低吼声渐渐平息，碧绿的猫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然后缓缓闭上，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林凡收回手，看着呼吸变得平稳的小兽，将它往石缝深处挪了挪，用干草稍微遮掩。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望向青云宗核心区域的方向，那里殿宇连绵，在晨曦中勾勒出雄伟的轮廓。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昨夜之前，这里还空空如也。
现在，却己蕴藏着足以搅动风云的种子。
“快了。”
他轻声说，转身融入即将褪去的夜色里。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