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实验室门口。
她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手心里却全是冰凉的汗。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陈野那句话——“陆沉捡到的。”
他看到了吗？
他一定看到了吧？
那个粉蓝色的、写着“心动实验室”的界面，就那么明目张胆地亮在屏幕上。
只要他瞥一眼，就不可能看不见。
那他会不会觉得……觉得她是个沉迷网络恋爱、不切实际的人？
一股混合着窘迫、尴尬和一丝莫名心虚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甚至不敢去想陆沉看到那个界面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是惯常的冷淡，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她快步穿过走廊，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
首到拐进通往图书馆的林荫小道，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才稍微放缓了脚步，靠在了一棵梧桐树下，微微喘息。
解锁手机，她盯着那个新出现的星空头像，深蓝色的底，银色的星屑，简约却有种吸引人的魔力。
这头像，和他描述的星空糖，和她记忆里的那片星空，微妙地重合着。
是暗示吗？
还是又一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巧合？
她点开与“L”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她说的“上课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为什么换了头像，或者，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他，是不是陆沉？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万一不是呢？
岂不是显得她自作多情，莫名其妙？
而且，如果“L”真的是陆沉，他捡到手机时看到了界面，却选择让陈野送来，自己避而不见，这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一种不想在现实中与她有过多瓜葛的疏离？
下午的时光变得有些难熬。
唐星辰在图书馆里，对着《食品化学》的笔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晃来晃去的，不是复杂的分子式，而是陆沉扶住面粉袋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晓发来的消息，约她晚上一起去新开的“乌云猫”咖啡馆自习。
她正需要换个环境透透气，便答应了下来。
傍晚，“乌云猫”咖啡馆里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和甜点刚出炉的暖香。
唐星辰和苏晓窝在靠窗的卡座里，苏晓对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舞蹈社的活动策划，唐星辰则摊开笔记，努力集中精神。
“哎，星星，你看那边！”
苏晓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眼神示意着斜前方。
唐星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猛地一跳。
陆沉和陈野，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正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
桌上摊着几张建筑草图，还有几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是在讨论小组作业。
陆沉背对着她们的方向，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微低的头颈，专注地看着屏幕。
“真是缘分啊！”
苏晓挤眉弄眼，“你说，他会不会是跟着你来的？”
“别瞎说！”
唐星辰脸一热，慌忙低下头，用笔记本挡住自己的侧脸，“他们肯定是在讨论设计。”
“讨论设计不能在自己系馆，非要跑来这么有情调的咖啡馆？”
苏晓显然不信，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忽然又发现了新大陆，“咦？
陆神旁边那个空位上，放着的是什么？”
唐星辰忍不住悄悄抬眼望去。
在陆沉旁边的空椅子上，随意地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背包，背包敞开的侧袋里，露出一个深褐色的、皮质封面的……素描本。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那个素描本……昨天在烘焙课前，他是不是也带着？
他还用它画了那个“爆米花勇士”……“L”也擅长画画。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再次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就在这时，陆沉似乎抬手揉了揉眉心，身体微微后靠，侧头对陈野说了句什么。
就是这个侧身的动作，让唐星辰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间，正灵活地把玩着一颗小小的、白色包装的糖果。
薄荷糖。
和她心理学小组讨论时，他分给大家的一模一样。
也是……她曾经在匿名聊天里，随口向“L”提过的，自己喜欢的口味。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星空糖、树洞、冷门歌手、薄荷糖、素描本——像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飞快地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可能性。
她猛地收回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验证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了与“L”的聊天框。
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飞快地打字：”在干嘛？
“发送。
然后，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住斜前方那个背影。
一秒，两秒……她看到陆沉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几乎是同时，唐星辰的手机震动。
L：”在咖啡馆，小组讨论。
“轰——！
唐星辰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什么东西炸了一下，一片空白。
他真的……回复了。
时间，地点，完全吻合！
她不死心，又发了一条：”我也在咖啡馆。
好像看到你了。
“发送。
再次紧盯。
陆沉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他再次低头查看，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似乎在斟酌。
唐星辰的手机再次震动。
L：”是吗？
很巧。
“简短，平静，没有任何破绽，却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那个她不敢置信的真相里。
“L”就是陆沉。
陆沉就是“L”！
那个在网络上与她灵魂契合、温柔耐心的“虚拟男友”，和现实中那个清冷疏离、万众瞩目的建筑系校草，竟然是同一个人！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思考。
是震惊，是荒谬，还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慌乱。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隔着网络，用另一个身份，看着她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星星，你怎么了？
脸这么红？”
苏晓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
唐星辰慌忙摇头，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飘，“可能……咖啡有点烫。”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控。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书包：“晓晓，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个资料没查完，得先回图书馆一趟。”
“啊？
现在？”
苏晓一脸错愕。
“嗯，很急！”
唐星辰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不敢再看那个方向一眼。
一路疾走回到安静的图书馆，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唐星辰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她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星空头像，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所以，捡到手机时，他肯定看到了。
他什么都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说破？
为什么还要继续用“L”的身份和她聊天？
是觉得有趣？
是一场……游戏吗？
她想起他扶住面粉袋时平静的眼神，想起他让陈野送回手机时精准的判断，想起他在咖啡馆里，一边和组员讨论，一边分神回复“L”的消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那种无处不在的“巧合”，那种精准投递的“默契”，原来都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他不动声色的靠近。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L”……不，是陆沉。
L：”你刚才，是不是在‘乌云猫’？
“他主动提起了！
唐星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
他发现她看到他了？
她手指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承认？
然后呢？
质问他为什么隐瞒身份？
还是……继续装傻？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L：”如果看到了，不用觉得尴尬。
“L：”我只是觉得，这样开始，或许比现实中首接打招呼，更容易让你接受。
“唐星辰怔住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字句。
所以……他做这一切，是因为知道她社恐，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靠近她？
那股被愚弄的慌乱感，似乎被一种更柔软、更复杂的情绪悄然取代。
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应，第三条信息紧随而至。
L：”另外，你的游戏打得不错。
“游戏？
唐星辰猛地想起，昨天APP卡顿时，那个一闪而过的游戏ID——“沉星”。
他果然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APP，可能还看到了她手机里安装的《幻想纪元》，甚至……看到了她的游戏ID？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完全看透的透明人，无所遁形。
而网络那端的那个人，正手握所有的底牌，耐心地、一步步地，收紧着温柔的网。
她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