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泛着淡淡的打印纸味儿，时不时还夹杂着电水壶“咕嘟”一声闷响。
刚进新公司三天的周徵，还是没适应前台小周做绿植护理时那股杀气腾腾的洒水气息。
他拎着一沓文件进办公室，正逢林薇站在复印机前，背影纤细，看上去像一支神情淡漠的马蹄莲。
“复印机今天心情还好吗？”
周徵笑眯眯搭讪，希望能打破点冷场。
林薇背都没转，仅用余光瞥他，“这台机子比人有耐心，你想学它吗？”
话音刚落，复印机发出“嘟嘟”报警，卡纸了。
林薇一皱眉，便俯身检查。
周徵赶紧上前，装作熟练地打开了面板，结果手一滑，卡住了机身的定位栓。
两人同时低头，脸几乎贴上。
西目相对，一个不耐烦，一个显得滑稽。
林薇微微一侧头，周徵干脆自嘲：“没事，我日常和机器较劲，胜率全靠运气。”
林薇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像是阴云开了条缝。
她接着说：“你的运气能拯救这份年度报表吗？”
“不能，但我能拯救你的心情。”
周徵顺手装了一句段子。
尴尬的气氛终于松动了点。
但下一秒，办公室门猛地推开。
高嘉楠疾步进来，黑色衬衫，眼睛里流露着某种奇异的精明。
他先瞥了眼复印机卡纸，再看一片狼藉的文件和站在一起的二人，微微扬眉。
“周徵，林薇，你们这是提前‘协作’，打算把年度总结当团建项目？”
林薇本欲解释，却被周徵打了个措手不及：“高总，我们正在危机公关阶段。
机器***了。”
高嘉楠嘴角一翘，将冷嘲玩成了幽默：“你们要学会先服务机器，才能服务客户。”
他掸掸袖口，调头对助理喊：“三组上午会议，提前半小时！”
门重重合上，林薇难得长舒一口气，“他总怀疑我迟到，其实今天是复印机先迟了到。”
“难怪我刚进公司时你给我甩冷脸，其实只是帮机器们打抱不平。”
周徵笑道。
“你多想了，我只是觉得人心比机器还难懂。”
林薇撇嘴。
话虽凉薄，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正午，食堂人挤人。
周徵端着餐盘东张西望，林薇己经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眼里是一副在垃圾堆觅食的麻雀表情。
他快步绕过人群，坐对面，脸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镇定。
林薇捧着碗片汤，突然说：“你是不是早看出来我打印文件顺序出错了？”
周徵刚喝下一口热汤，差点呛住。
他摆摆手：“我其实只看到你翻页翻错面了，没敢说。
怕你像之前那样连我也一块打印出来。”
林薇咳哧一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完自己又有些尴尬，于是夹起一筷子菜：“新来的你。
还想不想活过试用期？
小心高总用复印纸打你。”
“他打人前得先打我妈，她管得更严。
要不，咱们结个同盟？”
周徵笑着提议。
林薇正欲作答，桌边忽然砰地响起。
王大宝举着餐盘，边喘气边喊：“老周，你怎么舍得自己吃饭都不带兄弟？”
周徵赶紧起身给他腾了个座。
“来，林薇，这就是我大学最铁的朋友王大宝，创业失败一百零八招活教材。”
王大宝憨笑，谦虚地点头：“人称大宝哥，专治各种烦心事儿。”
林薇礼貌一笑，随即开始仔细观察这两个男人插科打诨。
王大宝给她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美女，得补补！
开工头三天，过命关头。”
一时间，餐桌气氛松弛下来。
三个人像下了班的木偶，不再提高嘉楠，不再说机器出错，一口饭一口家长里短。
林薇甚至开始讲起自己三岁那年闹过的笑话，泼辣的王大宝愣是给她各种捧哏，周徵则在中间当起两边的缓冲带。
饭后回到工位，林薇桌上忽然多了一株小发财树，上边绑了条红绳。
“祝你今年‘报’表顺利。”
签名：周徵。
笔迹一撇一捺，认真到有些笨拙。
林薇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柔软。
她装作不在意地朝周徵使了个眼色，“我不会养花，你不怕它被我养死？”
“没事，你照看着就行。
万一枯了，我再送你一棵塑料的。”
周徵带点调侃地回。
两人正笑着，工区尾部忽然一阵骚动。
原来是高嘉楠招呼全员小会，原因是有重要客户拜访，各组选出一名代表临时发言。
周徵手抖了一下，以为自己刚来肯定不会被选中，却没想到，高嘉楠点名：“周徵，临时任务，看你和林薇配合不错，明天带头上。”
有同事吹口哨，林薇抿嘴笑了。
周徵欲哭无泪，只得对林薇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薇没首接搭理，反倒握住了他的手，露出狡黠一笑：“咱俩一起翻盘，机器都得佩服我们。”
身后王大宝抱着手机刷着外卖，冲着周徵和林薇挤眉弄眼，还特意说，“别紧张，谁失败请对方吃饭啊。”
简简单单的一天，被鸡飞狗跳和笑闹填满。
一场误会成了笑料，一次配合埋下新友谊的伏笔。
等夜幕降临，整层写字楼的灯逐渐熄灭，周徵在窗前撑着下巴，看着城市灯火，暗自觉得，明天大概会比今天更难，但也许会多一点好运。
他默默记下，等有一天，真能笑着讲起那些尴尬小插曲，那时的自己，一定没被生活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