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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遗憾

发表时间: 2025-11-12
窗外,卖菜的大爷大妈己经在路口摆起了摊子,前台大厅的旧吸顶灯在天花板上垂着,灯线像是被时光拉松了,微微晃悠着,落下来的光带着点旧旧的昏黄,像一层薄薄的尘埃,把男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褪色的塑料座椅上,边缘晕开些许模糊的轮廓。

椅面的塑料皮己经起了皱,露出底下泛黄的海绵,就像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处处都透着被生活磨过的痕迹。

他是小宇的爸爸,每次来都抱着个磨破了边角的公文包,那公文包的皮质己经发暗,拉链头也失去了光泽,边角处的缝线都开了线,露出里面的棉絮。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待在角落,不像其他家长那样低头刷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只是望着窗外飞舞着的香樟树絮发呆,那些细碎的白絮飘来飘去,像极了他眼底散不去的迷茫。

今天我收拾教具路过,塑料筐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忽然抬头,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像是被强行按出来的,带着点僵硬,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空气里几乎要被吸走:“老师,你们当学生的时候,有没有过那种……不上不下的日子?”

我在他旁边坐下,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他双手捧着杯子,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渍,那些水珠蜿蜒而下,留下浅浅的痕迹,他像是在摩挲一段遥远的时光,每一下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怅惘。

“我上学那会,总觉得自己特别拧巴。”

他说,眼睛里映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叶片的光影在他瞳孔里轻轻摇曳,“那时候坐在教室中间的第三排,不前不后,刚好是老师最容易忽略的位置。

想当好学生,上课拼命睁着眼,眼皮重得像挂了铅,也不敢眨一下,可数学卷子上的红叉还是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得人心里发慌。

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想破罐子破摔,跟着后座的男生逃课去网吧,可走到网吧门口,被保安拦住问学生证的时候,我第一个腿软地往回跑,连头都不敢回。”

他笑了笑,那笑声里裹着点涩,像没成熟的柿子,“你说可笑吗?

好学生没当成,连坏学生都当得不彻底。

那时候最羡慕两种人,一种是拿着奖状被老师拉到讲台上夸的,胸前的红领巾都系得比别人整齐;一种是敢和全世界对着干的,上课睡觉、顶撞老师,活得肆意又洒脱。

而我呢,就像夹在课本里的半块橡皮,硬邦邦的,擦不掉过去的错,也写不出未来的好,最后只能在书页间慢慢老化,落满灰尘。”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抽屉里那本写满错题的笔记本,封面己经被磨得卷了边,里面的红叉和订正的字迹重叠在一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还想起某次想逃课,己经走到了学校后门,却在听到上课铃响的瞬间,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最终还是缩着脖子回到教室,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假装认真地看着黑板。

原来我们大多数人,都曾是这样“不上不下”的存在,在好学生的光环和坏学生的洒脱之间,笨拙地徘徊,像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芦苇,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后来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沉到了水底,“毕业了,工作了,进了一家小工厂,每天重复着流水线的工作,一眼就能望到头。

娶了媳妇,有了小宇,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每次看着他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就想起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迷茫。

我总跟他说,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别像爸爸这样没出息,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特别虚。

我连自己都没活成想要的样子,又怎么教他呢?”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杯子,指节都泛了白,杯里的水晃出细小的涟漪,映着他眼底的落寞。

就在这时,教室门开了,小宇背着书包从里面跑出来,书包上的卡通挂件叮叮当当地响,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爸爸,喊着“爸爸”扑进他怀里。

男人立刻收起了眼底的所有情绪,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笑容变得温柔,像被阳光晒化的冰:“今天学得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听讲?”

小宇点点头,叽叽喳喳地说着课堂上的事,说老师表扬了他的作文,说自己得了小红花。

他牵着儿子站起来,公文包被夹在胳膊底下,显得有些局促。

转身时,我看见他公文包的侧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边缘己经卷了起来,像是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

阳光透过窗户,在那截纸条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些被我们遗忘在时光里,却从未真正消失的遗憾。

男人牵着小宇的手,一步步走出大厅,父子俩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门口。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刚才递水时的温度。

原来人生最无奈的,从来不是彻底的失败或圆满,而是那些“差一点”的遗憾。

差一点成为好学生,差一点成为坏学生,差一点就能不那么拧巴地活一次。

可就是这一点,却成了往后漫长岁月里,每次回望时,心头那道浅浅的、却挥之不去的痕,像半块橡皮留在纸上的印记,模糊又清晰,提醒着我们那些未曾完成的、无人在意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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