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会后的第三天，林砚之把细化后的产业园方案放在了周明远的办公桌上。
方案里补充了煤矿职工转岗培训细则、生态修复资金测算，还有三份邻市类似项目的成功案例，每一页都标注着清晰的数据来源。
“想得太细了，砚之。”
周明远翻看着方案，眼里难掩赞许，“就是这份补贴申请，省里那边怕是要费些功夫——去年给云泽的转型资金己经超了额度。”
“我在省发改委待了五年，熟悉审批流程。”
林砚之顺势提议，“要不我下周回省里一趟，找 former 同事对接下，争取把专项补贴的口子打开。”
周明远刚要点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李娟端着两杯茶走进来，放下时看似无意地说：“林主任，刚才赵主任去张市长办公室了，好像还拿着您那份细化方案的复印件。”
林砚之眉梢微挑，没说话。
周明远却沉了脸，挥挥手让李娟退下，压低声音道：“赵凯是张诚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事他肯定会添变数。
你回省里期间，这边我帮你盯着，但你得尽快回来，下周的二次审议会不能少了你。”
隔天一早，林砚之刚到高铁站，就接到了规划科科长老陈的电话。
老陈语气急切：“林主任，不好了！
那三个煤矿的工人听说要关矿，今早堵在市政府门口了，举着牌子要说法，张市长己经过去了！”
林砚之立刻改了车票，转身往回赶。
等他到市政府大院时，门口己经围了几十号工人，领头的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正是张诚小舅子、兴盛煤矿的矿长王虎。
“我们就靠煤矿吃饭，关了矿让我们喝西北风？”
王虎扯着嗓子喊，身后的工人跟着附和。
张诚站在台阶上，一脸“无奈”地劝说：“大家放心，我肯定不让你们失业！
这个产业园项目有问题，我会阻止的！”
林砚之拨开人群走过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材料：“各位师傅，我是发改委的林砚之。
大家担心失业，我能理解，但请先看看这个。”
他把转岗培训计划表和产业园用工需求表举起来，声音清亮：“产业园建成后，需要操作工、安保、后勤等两万多个岗位，优先招咱们煤矿工人，而且月薪比现在高两百。
市里会出专项资金，免费给大家培训技能，考试合格首接上岗。”
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王虎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抢材料：“你别在这忽悠人！
项目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己经通过省专家评审，”林砚之避开他的手，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评审意见，上面有七位专家的签字。
而且兴盛煤矿的资源储量报告显示，最多再开采半年就会枯竭，到时候大家还是要面临失业，不如早转型早安心。”
工人的情绪渐渐平稳，有人放下了牌子：“要是真能优先招工，那我愿意等。”
“培训不要钱？
还能涨工资？”
王虎见势不妙，还想煽动，却被张诚用眼神制止了。
张诚沉脸对林砚之道：“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就赶紧把工人劝走，别影响办公。”
说完转身进了大楼，路过王虎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等工人散去，林砚之刚要回办公室，就被赵凯拦住了。
赵凯脸上堆着笑，递过来一支烟：“林主任，刚才真有本事，一下子就稳住了局面。
不过张市长那边……你还是得去赔个不是，毕竟他是领导。”
“我是按政策和事实办事，没什么要赔不是的。”
林砚之没接烟，语气平淡，“赵主任要是没事，我先去整理工人的登记信息了。”
看着林砚之的背影，赵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拿出手机给张诚发了条短信：“他油盐不进，要不要找李书记（市委副书记）出面压一压？”
很快，手机震动，张诚的回复只有两个字：“等着。”
林砚之回到办公室时，周明远己经在等他了。
“你刚才的做法太冒险了，首接驳了张诚的面子。”
周明远坐下后，语气凝重，“刚接到通知，市委副书记李建国要明天上午找你谈话，估计是为了项目的事。”
林砚之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方案：“不管谁找谈话，方案的核心内容不能改。
云泽不能再靠煤矿耗下去了，这产业园是唯一的出路。”
周明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李建国和张诚是姻亲，你说话得注意分寸。
这样，今晚我联系下老领导，帮你探探口风。”
夜色再次笼罩云泽，林砚之对着电脑修改补贴申请报告，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知道，明天和李建国的谈话，会是比工人闹事更难闯的一关。
而这场围绕产业园的博弈，己经从会议室里的争论，蔓延到了更隐蔽的权力场中。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挡了别人的路。”
林砚之看完，首接删除短信，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敲击键盘。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警告，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