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没有音乐,只有冰冷的震动,在木质床头柜上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陈默睁开眼,瞳孔在几毫秒内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倾听。
这是他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如今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
窗外,不是预想中渐渐喧嚣起来的车流人声,而是一片死寂。
一种厚重得能压垮耳膜的寂静。
只有风穿过高楼缝隙时发出的呜咽,偶尔卷起地上废纸或塑料袋的沙沙声,提醒着这个世界并未完全凝固。
他起身,动作轻缓而精准,像一只狩猎前的豹。
肌肉线条在小麦色的皮肤下微微绷紧,左肩胛骨上一道十厘米长的疤痕,在透过破损窗帘缝隙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走到窗边,没有完全拉开窗帘,只是从边缘向外望去。
三十层楼下的街道,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动脉,此刻却像一条废弃的垃圾带。
废弃的汽车歪歪扭扭地挤满了路面,有些撞在一起,车门大开,仿佛在最后一刻主人还想逃离什么。
斑驳的黑褐色污渍溅得到处都是——墙上、车窗上、以及一个孤零零倒在路边的儿童玩偶上。
远处,几个黑影在废墟间漫无目的地蹒跚移动。
它们动作僵硬,步伐拖沓,即使隔着这么远,陈默也能感受到那种不属于活物的迟滞感。
行尸。
这个世界的新主人。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黑影,投向北方。
视线被更多灰败的水泥森林阻挡,但他知道,在那个方向,几百公里外,有一个战前被称为“北方避难所”的大型人防工程。
他的妻子和五岁的女儿,在病毒全面爆发、通讯中断前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去了那里。
“等我。”
他对着冰冷的玻璃,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转身,他开始例行检查。
战术腰带上别着一把磨利的消防斧,这是他最信赖的伙伴;腰后插着一把军用匕首;一个装了一半水的军用水壶;还有一个不大的急救包,里面的纱布、止血带和抗生素比黄金还珍贵。
客厅的餐桌上,摊开着一张皱巴巴的城市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笔标注了路线和危险区域。
旁边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他穿着军装,笑着搂住妻子和女儿,女儿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笑得像个小太阳。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相框中女儿的脸颊,眼神瞬间柔和,随即又被更坚硬的冰层覆盖。
活下去。
找到她们。
这就是支撑他呼吸和心跳的全部意义。
今天的任务是向西,穿过两个街区,到达标记中的那家“便民药店”。
他储备的消炎药快用完了,在现在,一次普通的感染都可能致命。
他检查了斧刃的锋利度,将匕首在靴底轻轻摩擦两下,最后将相框小心地塞进背包的内袋,紧贴着他胸口的位置。
打开房门,一股混合着腐臭和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一片狼藉,曾经雪白的墙壁上布满抓痕和喷溅状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令人作呕的空气压入肺叶,仿佛一种战前仪式。
然后,他迈出了房门。
消防斧紧握在手,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丝冰冷的寒芒。
他的求生之路,从这寂静的第1天,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