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发动机低沉的轰鸣,是这死寂世界里最动听的安魂曲。
张猛坐在驾驶座上,粗壮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目光透过沾满泥点和虫尸的挡风玻璃,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的“老伙计”——这辆红色的重型集装箱卡车,正安静地趴在废弃高速公路的服务区里,像一头疲惫却依旧警惕的钢铁巨兽。
服务区的名字早己褪色,只剩下“务区”两个字歪斜地挂着。
停车场里横七竖八地停着不少废弃车辆,有些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物,有些则车窗破碎,凝固着深色的污渍。
但这里,现在是他们的“家”。
张猛拧开一瓶所剩无几的矿泉水,小心地抿了一口,滋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他身材高大,膀大腰圆,常年跑运输风吹日晒的脸庞显得粗糙而坚毅。
灾难发生时,他正拉着满满一车日用百货和罐头食品前往下一个城市。
这车货,如今成了他和车上其他人的救命稻草。
驾驶室后排,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搂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睡着了的小男孩。
女人叫刘芳,是张猛在逃离城市时从一群行尸围攻中救下来的小学老师。
小男孩是她的学生,叫豆豆,父母都失散了。
车厢里,除了货物,还蜷缩着另外三个人:一个总是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的老头,别人都叫他老周;一个咋咋呼呼,自称以前是汽修工的小年轻,叫王磊;还有一个是路上捡到的,吓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年轻女孩,名字她自己都说得含糊不清,大家暂时叫她小雅。
一共六个人,组成了这个在末世公路上流浪的“家庭”。
“猛哥,油不多了。”
王磊从车底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语气有些沮丧,“最多再跑百来公里。
这服务区的油罐车,早就被抽空了。”
张猛“嗯”了一声,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燃料,是他们的命脉。
没有油,这钢铁堡垒就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食物和水还能撑一段时间,但药……”刘芳轻声补充,担忧地看了一眼怀里的豆豆,孩子前几天有些低烧,虽然退了,但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张猛推开车门,沉重的军靴踩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他环顾西周,夕阳正在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橘红色。
黑暗,是比行尸更可怕的敌人。
“老周,警戒。
王磊,再仔细检查一下车辆,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零件或者备胎。
刘老师,你带豆豆和小雅待在车里,锁好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我再去那边的超市和小餐厅看看,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遗漏的药品或者燃油添加剂。”
老周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一根磨尖的钢筋,爬到了集装箱顶部,像一尊石雕般蹲伏下来,视野开阔。
王磊嘟囔了一句“又是苦力活”,但还是听话地拿起了工具。
张猛从驾驶座下抽出一根沉重的撬棍,掂量了一下。
这比枪械可靠,不会卡壳,也不会吸引来太多不该来的东西。
他朝着那片昏暗的超市走去。
玻璃门早就碎了,里面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腐烂的食品包装和不明污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撬棍随时准备挥出。
他知道,这种封闭空间里,很可能藏着“东西”。
果然,在通往后面仓库的过道里,他听到了细微的、拖沓的脚步声,还有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
一个穿着服务区工作服的行尸,背对着他,在杂物间无意识地徘徊。
张猛屏住呼吸,肌肉绷紧。
他不想弄出太大动静。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悄解决掉这个落单的行尸时——“啊——!!”
一声尖锐的、充满恐惧的惨叫,猛地从卡车方向传来!
是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的声音!
张猛心头一凛,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眼前的行尸,转身就朝外狂奔!
那行尸被声音吸引,也嘶吼着转过身,踉跄着追来。
冲出超市,眼前的景象让张猛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只见服务区的另一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另外两辆车——一辆破旧的皮卡和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车门大开。
七八个手持钢管、砍刀的男人正围在“老伙计”旁边,用力拍打着车门和集装箱,嘴里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和叫骂。
“开门!
把东西交出来!”
“妈的,这车货不错!
哥几个发财了!”
老周在车顶挥舞着钢筋,试图驱赶靠近的人,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显然独木难支。
王磊拿着一个大号扳手,挡在驾驶室门前,脸色煞白,但一步不退。
刘芳紧紧抱着被惊醒、吓得大哭的豆豆,缩在驾驶室最里面。
而小雅,则不知怎么被拖出了车外,摔在地上,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正狞笑着去抓她的头发。
恐惧、愤怒,还有保护“家人”的本能,像汽油一样在张猛体内被点燃。
“***!
动老子的人!”
他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握着撬棍,像一列失控的火车,朝着那群掠夺者猛冲过去!
他的求生之路,第一次首面来自同类的、比行尸更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