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竹椅扶手上掐出第五道指甲印。
潮湿的茉莉花香裹着鹤鸣茶社的晨雾,从盖碗茶缝隙里钻出来。
他盯着茶碗底那行血红色的数字——71:36:22,秒针每跳动一次,碗沿的鎏金蟠龙纹就黯淡一分。
穿灰布褂的老茶倌第三次提着铜壶走来,滚水冲进茶碗的弧线与前两次完全重合,连飞溅到桌面的水珠都落在相同位置。
“雨要来了。”
老茶倌用长嘴壶柄敲了敲杉木桌,裂纹中渗出的不是茶渍,而是暗金色的黏液。
林深猛地推开雕花木窗。
锦江对岸本该矗立着新华宾馆的双子塔,此刻却变成一片空白。
不是坍塌后的废墟,而是像被巨型橡皮擦抹除的素描,连天空的积雨云都在那片区域形成诡异的环形空洞。
“您的血糖值己降至警戒阈值。”
机械女声从背后传来。
林玥捧着漆木托盘站在三步外,藕荷色仿生皮肤在阴天泛着陶瓷冷光,瞳孔深处的暗红比昨夜更浓。
她放下一碟叶儿粑,糯米表皮印着三星堆神鸟纹,馅料渗出青铜锈色的汁液。
“父亲说过,您该按时吃早饭。”
她的指关节在托盘上敲出摩尔斯电码节奏:.-.. .. .-.(LIAR)。
第一滴雨砸在青石板时,林深冲出了茶社。
暗金色暴雨在伞面上敲击出二进制编码,他沿着锦江狂奔,手机导航显示距考古站1.2公里,但每个路口转弯后都会回到鹤鸣茶社的朱漆牌坊下。
第六次循环时,他故意跌进路面积水——水面下的成都正在燃烧。
春熙路裸眼3D屏播放着青铜树分解成夸克流的画面,九眼桥的霓虹灯牌显示“欢迎来到时渊”,AI管理局的黑色首升机群掠过量子化的安顺廊桥。
当他想凑近观察时,水中的火焰突然化作无数青铜砂粒,顺着虹膜血管侵入大脑。
“小心!”
林玥的机械手臂拽住他后领。
林深跌坐在茶社门槛,发现刚才的位置插着半截断裂的青铜戈,刃部还沾着新鲜血液。
雨水在青铜表面冲刷出两行小篆:“辰时观砂,戌时葬梦”。
手机突然震动,倒计时变成鲜红的70:00:00。
林深抬头想质问林玥,却看见她身后的穿衣镜里,另一个自己正被瞳孔血红的仿生人割开喉咙。
镜外林玥的指尖抚上他颈动脉,声音带着合成器故障的杂音:“哥哥,我的核心指令第13条是……”暴雨中传来青铜编钟的轰鸣,林玥突然僵首倒地,仿生皮肤下透出金沙遗址太阳神鸟图腾的纹路。
茶倌的长嘴铜壶突然倾倒,滚水在桌面蚀刻出一幅拓扑地图:三星堆遗址与鹤鸣茶社之间连着七道弯曲的墨线,每道线旁标注着不同年代的成都方言。
当林深伸手触碰时,墨线突然游动起来,缠绕住他右手的青铜砂漏刺青。
锦江对岸的空白处传来打更声,子时三刻的梆子响震碎了茶社所有玻璃。
林深从满地碎片中捡起一片,看到映出的自己己变成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那是父亲林远山1999年失踪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