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孙玄钧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进房间,然后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板上。
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感受着那丝丝凉意透过衣服传来,仿佛这样能让他内心的紧张感稍稍平复一些。
门外传来父母关切的询问声,他们担心孙玄钧的身体状况,轻声问他是否需要请医生来看看。
然而,孙玄钧却恍若未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根通体莹白的短棍上。
这根短棍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此刻它却散发着一种暖玉般的光晕,柔和而温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那光晕似乎在轻轻地抚摸着孙玄钧的手掌,又好像在安抚他那颗因为紧张而狂跳不己的心脏。
当指尖触到棍身的刹那,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烈日下挥舞棍棒的身影、兜率宫中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紫衣女子跪在废墟里恸哭的模样……再睁眼时,他己置身于浩瀚星河之间。
脚下是流淌着星沙的银色河流,远处悬浮的青铜巨门布满裂痕,门前蜷缩着的紫衣女子,正将脸埋进膝盖轻声啜泣。
她的长发如烟似雾,发间缠绕的银铃随着抽泣微微颤动。
“姑娘?”
孙玄钧试探着靠近。
紫衣女子猛然抬头,泪水还挂在瓷白的脸颊上:“你怎么会……不对,这气息是灵……”她突然捂住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在少年困惑的目光中,她颤抖着抚上那根短棍。
原本黯淡的棍身突然亮起,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极了某人临终前破碎的元神。
“这是他的本命法器。”
紫衣的泪水砸在棍上,溅起细小的光尘,“五百年前,他本可以独自遁走,却非要硬扛八卦炉的六丁神火,只为保住这根镇海擎天的灵阳棒。”
她的指尖如同轻盈的蝴蝶,轻轻地触碰着那片浩瀚的星河。
刹那间,星河仿佛被她的魔力所唤醒,无数的光芒开始闪烁、流动,形成了一幅幅令人惊叹的画面。
在那片璀璨的星海中,首先浮现出的是一幅惨烈的景象。
火焰熊熊燃烧,将一件金色的铠甲逐渐吞噬,铠甲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碳化,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和坚固。
然而,在这熊熊烈火之中,有一个身影却坚定地守护着怀中的棍棒,不肯松手。
接着,画面一转,展现出了另一幕令人心碎的场景。
一根方天戟如闪电般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虚空。
而那个被刺穿的人,却依然紧紧握着手中的棍棒,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寄托。。“我是他用最后一缕神识点化的器灵,你可以叫我紫衣。”
紫衣的嗓音浸着化不开的哀戚,“他消散前对我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带着他的火种回来。”
“为什么选我?”
少年攥紧发烫的短棍。
紫衣伸出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眼眸处中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纹路。
这道纹路仿佛是被火焰灼烧而成,散发着淡淡的温热气息,与他那深邃的眼眸相互映衬,更显得神秘而迷人。
紫衣的目光凝视着金纹,仿佛能够透过它看到隐藏在其中的力量。
她轻声说道:“我并不清楚它为什么选择你,它的出现并非出于我的意愿,而是它自己的选择。
也许,正是因为你和他有着某些相似之处,才会引发这样的变化吧。”
她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温柔而婉转,却又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该回去了,不然你的神识该承受不住了。”
说完,紫衣的左手轻轻的往孙玄钧身上一推,孙玄钧便退出了这片空间。
紫衣望着少年消散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间褪色的玉簪。
这是那人当年从蟠桃园折给她的杏枝所化,五百年过去,花瓣状的簪头早己磨损成模糊的圆粒。
星空般流转的传承空间突然寂静得可怕,唯有玉簪偶尔与发丝碰撞,发出细碎的、铃铛似的轻响。
"太像了......"她蹲下身触碰地面——那里还残留着孙玄钧跌倒时压弯的星草。
嫩芽在掌心舒展的姿态,与记忆里那人躺在花果山草地上的模样渐渐重合。
可当他抬头时,眼里没有大圣焚天灭地的桀骜,只有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惊惶。
银河在脚下无声流淌,映出紫衣眉心紧蹙的倒影。
她摘下发簪轻轻一划,水波间浮现出两段交错的画面:左边是玄钧吹灭生日蜡烛时紧闭双眼的虔诚模样,右边却是那人横棍立于南天门前的狂傲笑颜。
两道身影在涟漪中时聚时散,最终化作十八盏飘摇的烛火。
"你说要找个最像你的传承者......"她对着虚空呢喃,发簪突然烫得握不住,"可若真是你转世,怎会连那个眼睛都要靠触碰法器才能觉醒?
"一滴温热忽然坠在手背。
紫衣怔怔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原来在察觉之前,泪水早己爬满脸颊。
她慌张地抹了把脸,起身时裙摆扫过星沙,惊起一片流萤般的微光。
"罢了。
"她将玉簪重新绾好发髻,转身走向悬浮的青铜古镜。
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容颜,而是现实世界里孙玄钧呆坐床边的模样。
少年正对着掌心的短棍发呆,台灯光晕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棍身"灵阳"二字上,恍如五百年前那人眨眼的频率。
紫衣的指尖穿过镜面,虚抚着少年发顶:"且让我看看,这次是天道给众生的生机......"镜中突然传来闹钟声响,她触电般收回手,"还是你又一次任性布下的局?
"星光在她身后聚成七十二道模糊虚影,隐约是身披战甲的模样。
当最后一缕微光没入镜中,整个空间响起一声极轻的、似叹息似笑意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