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润被清晨的环卫垃圾车吵醒，睁眼天边己经露出鱼肚白，街道旁边也支起早餐摊热气腾腾饭香西溢，送孩子的爸爸妈妈们左手拎着书包右手帮孩子提着早点。
温馨热闹的景象让沈仲润有点儿不适应，他整个假期都在昼伏夜出，昨晚的一场闹剧让所有辛劳都付之东流。
摸出兜里的五块钱买个煎饼果子，就蹲在街边大口咬着，低配版就是没有加肠加蛋好吃，可一想到开学以后连这个都吃不起还真是心酸。
不远处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不小心摔了一跤，她撇撇小嘴“哇”的一声哭起来。
她的妈妈小跑着上前把人扶起，嘴上虽然责备着她不看路，却还是温柔俯身帮她拍打干净裤子上灰尘，然后动作轻柔地掀起裤脚。
“看看吧，都摔红了。
要是出血可是要留疤的，到时候可穿不了好看的小裙子喽。”
“嘿嘿……小婉是不是很勇敢，都没有哭很久啦！
妈妈是不是可以奖励我一条新的小裙子啦。”
听到小丫头和妈妈讨价还价，沈仲润和女人一同笑出声。
“小机灵鬼，哥哥都笑你了。”
听到自己出现在母女的对话间沈仲润怔愣住，对上小丫头投来的目光他局促地竖起大拇指然后利落起身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哥哥夸我啦，妈妈要给我买新裙子喽。”
身后传来小丫头甜甜的嗓音，沈仲润仔细回想却始终想不起自己身上是否也存在过如此温馨的画面。
搜索几秒后他最终放弃，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爸妈的细心呵护不会让沈伯泽受伤，而沈仲润有没有摔疼好像无人在乎呢。
“君悦和府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后门下车。”
沈仲润下车看了眼时间刚好八点半，时间掐得准准的。
走到家门口余光一扫，那辆奥迪果然没在停车位上。
“二哥回来啦？！”
“二哥你今天怎么……二哥你脸怎么了？”
沈叔渝眨巴着大眼睛一时不知道沈仲润脸上的青紫是怎么回事儿，他身后脚步声徐徐靠近。
“仲润你和谁打架了？”
季瑶眉头紧锁，先把沈叔渝不着痕迹地往身后扯了扯，就好像面前是一头误入家门的猛兽，一旦暴起她要随时挺身而出保护她的孩子似的。
只可惜沈仲润不会暴起，也不想与季瑶有太多交流，他只是淡淡地道：“昨晚烧烤店有人闹事，我不小心挨了两下。”
季瑶今年才三十岁，哪怕嫁进沈家五年也没有完全能够进入继母这个角色。
因为当时沈从南求婚时只说家里两个孩子跟着母亲，谁承想他舍不得沈伯泽跟着他的亲生母亲受苦，婚后三个月就把人给接回来。
而对面同意变更抚养权的条件就是把沈仲润也要一起带回。
季瑶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叫沈仲润的小孩儿像个附属品……还是没人愿意要的那种。
通过后来的接触更加印证这一点，沈伯泽脾气柔和说话前总是先露出笑意让人愿意亲近，反观沈仲润有着和他哥一样的脸蛋儿，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加之季瑶后来怀孕还要照顾身体不好的沈伯泽，对于不亲人的沈仲润即使在同一屋檐下接触机会也寥寥无几。
沈仲润无视季瑶的追问自顾自地回到自己房间，六七平米的地方靠窗位置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和简陋掉漆书桌，靠门方向立着简易衣柜。
里面挂着沈仲润春夏秋冬所有衣物，最新的应该还是放假前发放的秋季校服。
没了那六千块钱，他该怎么办？
跟那个男人伸手要钱吗？
妈妈在哥哥葬礼上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还愿意付给他抚养费吗？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沈仲润的脑海，脸上被打的地方***辣的疼。
邱明添盛怒下的腥红目光仿佛要将人吞噬，可这张脸又让他舍不得。
真是讽刺。
“你是最后进到病房的人，我己经查过监控了。
你究竟对阿泽做了什么？”
这几句话从葬礼那日起邱明添就问过无数遍。
“别以为你老子包庇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沈伯泽身体本来己经有所好转，医生说只要换季时悉心照料便能维持现状，任谁也不会想到恶化来得如此突然。
病房内屏幕上的曲线渐渐归于平静，代表着沈伯泽结束了被爱却依旧痛苦的一生。
“说了什么啊？”
沈仲润皱着眉似在认真回忆。
然后罕见地露出一颗虎牙，他笑的时候带有一丝痞气和温和的沈伯泽截然不同。
“他说……那个叫邱明添的gay里gay气烦死了，天天像个苍蝇似的围着我……”邱明添一拳挥出结束了沈仲润的杜撰，他就知道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哥哥去世居然还拿他的遗言打趣。
门外急促有力的脚步打断了沈仲润的受伤回放，木质门板被粗暴地推开，反弹到墙面震掉了一颗螺丝，“当啷”一声宣示着批判开始。
季瑶在身后拉扯着怒气冲冲的男人，她本是好心想让沈从南回来带孩子去医院包扎一下。
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继母，沈仲润又和她疏离，可昨晚打架距离现在己经过去十几个小时，破伤风针越早打效果越好。
她从未见过沈从南如此生气，进门全程黑脸一言不发，完全有要动手的架势。
“老沈，你干什么呀？”
“瑶瑶你先出去，我和他好好谈谈。”
季瑶被沈从南推出狭***仄的空间，关门瞬间灰尘扬起父子二人的对视中看不清情绪……也没有感情。
“当年我就不应该把你带回来！”
看吧！
失去沈伯泽他们的痛苦都如此相似，连释放悲伤的目标也都出奇精准。
无视沈从南悲痛的神情，沈仲润悠悠开口：“那样你也带不回心爱的沈伯泽。”
“况且你现在把我送回去，人家也不愿意接收啊。”
看着沈从南握紧的拳头沈仲润决定在帮他一把，又是昨晚那个挑衅的微笑爬上脸颊。
“爸爸……没有沈伯泽，现在只有沈仲润。”
时隔八年，再次见到爸爸解皮带的动作，沈仲润不禁感慨真是老当益壮手劲不减当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