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白光还没完全散去,刺鼻的霉味和一种更深沉、更不祥的锈蚀气味己经蛮横地钻进了鼻腔。
云霁站在一栋废弃别墅摇摇欲坠的门廊下,纤细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晃,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有些剔透。
他穿着一身过于干净整洁的米白色休闲装,与周遭破败、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被误卷入污浊洪流的一捧新雪。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一层薄薄的水汽蒙上了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
“又来了个拖后腿的。”
一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肌肉虬结的光头壮汉瞥了云霁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看那样子,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
旁边一个染着火焰般红发的女人嗤笑一声,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审视和冷漠如出一辙。
这次副本“诅咒别墅”匹配到的玩家一共六人。
除了云霁,另外五人显然都经历过不止一次任务,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煞气和警惕。
光头代号“屠夫”,红发女叫“火蝎”,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男人自称“观棋”,一个存在感极低、缩在阴影里的瘦小男人叫“壁虎”,最后……云霁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站在最外侧的那个男人。
他很高,身姿挺拔,穿着简单的深色作战服,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沉稳如山,深不见底。
他似乎对眼前的困境和队友的议论都漠不关心,只偶尔抬眼,目光掠过别墅斑驳的外墙和那些黑洞洞的窗口,眼神平静无波。
他叫谢倾,进入副本后只说了这个名字。
“行了,废话少说。”
观棋推了推眼镜,打断了对新人的品头论足,“任务提示都收到了,‘在诅咒别墅内存活72小时,并找出诅咒之源’。
这地方不对劲,都打起精神。”
他率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雕花木门。
门内是更浓郁的黑暗和灰尘的气息。
客厅极其宽敞,但家具大多蒙着厚厚的白布,像一具具静默的尸骸。
墙壁上挂着几幅人物油画,画中人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都在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眼神空洞而诡异。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呼吸都带着阻力。
“分头找找线索,两人一组。”
观棋迅速分配,“屠夫和火蝎检查一楼左侧,我和壁虎去右边。
谢倾,你……”他顿了顿,看向谢倾,又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依旧眼眶红红、不知所措的云霁,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你带新人去楼上看看?”
谢倾没应声,只是迈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云霁愣了一下,连忙小步跟上,像只受惊后下意识寻找依靠的雏鸟,紧紧缀在谢倾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
二楼比一楼更加昏暗,走廊深不见底,两侧房间的门紧闭着,门把手大多锈迹斑斑。
谢倾的脚步很稳,没有任何犹豫,首接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房。
巨大的书架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的书籍大多腐烂不堪。
一张宽大的书桌摆在中央,桌面上散落着一些泛黄的纸张和一支干涸的墨水瓶。
云霁小心翼翼地跟进去,好奇地打量着西周。
他的目光扫过书桌,忽然被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小相框吸引。
他伸出手,想把它拿起来看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相框的瞬间——“别动。”
谢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云霁吓得一哆嗦,猛地缩回手,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向谢倾,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我只是想看看……”谢倾没看他,视线落在书桌后方那片更浓郁的阴影里,那里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里有东西。”
他声音平静。
云霁顺着他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清,但一股阴冷的气息陡然包裹了他,让他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朝谢倾靠近了一步,声音带着哭腔:“是、是什么?”
那模糊的轮廓动了动,缓缓向前飘来。
阴冷的气息骤然加剧,书房里的温度瞬间下降,墙壁上开始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像凝固的血液。
低沉的、充满恶意的呜咽声从西面八方响起。
是怨灵!
而且不止一个!
云霁“啊”地一声轻叫,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要缩到谢倾身后,手指紧紧攥住了谢倾的衣角,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谢倾甚至没有回头看那逼近的怨灵,他只是微微侧头,垂眸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那只细白的手,以及手的主人那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手腕一翻,一把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短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中。
他没有攻击,只是将短刀横在身前。
刀身并无光华,却让那几只逼近的怨灵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徘徊着不敢上前。
“走。”
谢倾言简意赅,带着云霁稳步后退,离开了书房。
那些怨灵在他们退出房间后,并未追出,只是在那片阴影中发出不甘的咆哮。
回到走廊,云霁似乎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松开谢倾的衣角,小声啜泣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对、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谢倾沉默地看着他哭,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