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好像调皮的小精灵在挠痒痒。
凌薇坐在窗边,轮椅的金属扶手冰冰凉凉的,她的手指也被硌得凉凉的。
窗外,那棵见证了萧家数代风雨的老槐树,枝丫在风中欢快地扭动着,影子映在窗纸上,就像她此刻轻松愉悦的心情。
桌上,那本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经脉疏义》,边角己经有些卷了,旁边那碗深褐色的汤药,热气早就消散了,像一面平静的镜子,照不出她苍白却依旧清丽的面容,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影子。
三年前,她可是古武界最厉害的,是年轻一代中最早触摸到宗师门槛的“惊鸿”凌薇。
一招“惊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光所至,同辈俯首。
那时,萧家少主萧逸,那个如烈日般耀眼的男人,目光炽烈地追随着她,他说:“薇薇,我爱的就是你这份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骄傲,爱你这一身宁折不弯的铮铮铁骨。”
后来,在那场针对萧逸的、精心策划的伏杀中,她替他挡下了那枚淬着“碧磷”剧毒的透骨钉。
毒气侵蚀,内力反噬,她腿部主要经脉寸寸断裂,如同被狂风摧折的玉竹。
医道圣手“鬼见愁”捻着胡须,最终也只是沉重摇头。
她从无边剧痛和黑暗中挣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逸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惯常执剑沉稳有力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哽咽着,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薇薇,别怕!
就算你永远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这轮椅上,我萧逸也一定照顾你一辈子,绝不负你!
否则,叫我天打雷劈!”
那时,他眼底的痛楚和决绝那么真实,烫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信了。
纵然筋骨尽碎的痛苦日夜啃噬,纵然从此与武道巅峰绝缘,从云端跌落泥泞,只要他还在身边,只要他那份承诺还在,她似乎就能抓住一点虚幻的暖意,苟延残喘。
可这用她的骄傲和未来换来的暖意,在这个寒意彻骨的夜晚,即将被彻底打碎,连灰烬都不剩。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沉稳的是萧逸,另一道轻盈却带着刻意婀娜的,是属于秦雨柔——那个一首对她抱有隐隐敌意,家世与萧家相当的女子。
他们停在了门外廊下,离她半开的窗户不远不近。
夜风像个多事的仆从,殷勤地将对话一字不落地送了进来。
“逸哥哥,”秦雨柔的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试探,“你当真要娶一个……残废进门吗?
萧伯伯和伯母那边,怕是绝不会同意的。
我们秦家……也一首盼着能与萧家更进一步呢。”
她的话语像裹了蜜糖的毒针。
短暂的沉默,像钝刀子割着凌薇的心。
然后,是萧逸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刻意压低的烦躁和不耐,还有一种……被道义绑架的疲惫:“雨柔,别闹。
你明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凌薇……她毕竟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于情于理,于道义上,我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她。
否则,我萧逸在古武界还如何立足?
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