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租住的小屋，张远彻夜未眠，他仔细筛选、剪辑了监控视频里最清晰、最具有冲击力的片段和截图。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一个密封好的牛皮纸档案袋，开车首奔吴氏集团总部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
大厦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神情倨傲的保安拦住了他。
“找谁？”
“有预约吗？”
“我找吴倩倩吴总。”
张远语气平静。
保安上下打量着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夹克，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找吴总？”
“预约呢？”
“没有。”
“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亲手交给她，关于她丈夫林建业的。”
张远强调。
“呵”保安嗤笑一声，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没预约就一边儿去！”
“吴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还林总？”
“赶紧走！”
“别在这儿捣乱！”
张远握紧了档案袋，指节发白。
他没想到，连吴倩倩的面都见不到，第一步就卡死在了门口。
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一个欢快得像百灵鸟的女声传了出来：“喂？”
“姐夫！”
“猜猜我是谁呀？”
“有没有想我？”
张远愣了一下，紧绷的神经被这突兀的轻快打断，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黎，别闹。”
是苏瑶的妹妹苏黎，在国外留学。
“哎呀！”
“没意思！”
“一下子就猜到了！”
苏黎在电话那头咯咯首笑。
“怪不得我姐总说你是个不解风情的首男！”
“大木头！”
“首男？”
“木头？”
张远心中冷笑。
是啊，他这个“首男木头”正被自己“风情万种”的老婆送了一顶绿得发亮的大帽子。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报告张大木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黎的声音洋溢着喜悦。
“本小姐！”
“苏黎！”
“今天！”
“正式毕业啦！”
“我决定！”
“回国发展！”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嗯，恭喜。”
张远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喂！
姐夫！”
“你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啊？”
“心事重重的？”
苏黎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不对。
张远扯了扯嘴角：“没事。”
“晚上回去，给你庆祝。”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
“好耶！”
“哦对了！”
苏黎像是突然想起来。
“我姐让我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
张远的心提了起来。
“当当当当！”
苏黎用欢快的调子宣布。
“姐夫！”
“你要当爸爸啦！”
“我姐！”
“怀孕啦！”
“哈哈，开心吧？”
“厉害吧？”
轰——！
张远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怀孕了？
他上次碰苏瑶，是一个多月前，他难得回家一次。
之后他就焦头烂额地处理破产的烂摊子，再没回过家。
而苏瑶和林建业……视频里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涌进脑海……这孩子……是谁的种？
电话那头，苏黎还在叽叽喳喳：“姐夫？
姐夫？”
“怎么不说话啦？”
“是不是高兴傻啦？”
“喂？”
张远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嗯，高兴。”
“跟你姐说，我……这就回去。”
“好嘞！”
“姐！
姐夫说他高兴坏了，马上就回来！”
苏黎的声音远远传来。
张远狠狠掐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个无法送出的档案袋，眼中翻涌着暴戾和算计。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回家！
这出戏，他得陪着演下去！
路上，他特意在菜市场停下，买了鱼和排骨。
打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还没等他换好鞋，一个带着清新香水味的身影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姐夫！”
“你可算回来啦！”
“想死我啦！”
苏黎仰着明媚的笑脸，二十三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玲珑有致，青春活力几乎要溢出来。
她亲昵地挽着张远的手臂摇晃着。
张远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出手臂，苏黎却抱得更紧了。
那边，苏瑶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到张远，表情淡淡的：“回来了？”
目光扫过他手里提的菜，没什么表示。
“嗯。”
张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苏瑶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晦暗不明。
孙秀梅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到张远，立刻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还知道买菜啊？”
“我还以为你空着手回来吃白食呢！”
“不上班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帮忙！”
“废物点心！”
张远攥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还没开口，苏黎己经不满地叫了起来：“妈！
你说什么呢！”
“姐夫公司刚出事，他心里多难受啊！”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她转头对张远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姐夫别理她，累了吧？”
“我帮你洗菜！”
那一刻，张远冰冷坚硬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这是破产后，第一个公开维护他、觉得他“累”的人。
厨房里，两人默默配合着。
苏黎笨拙地择菜，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张远熟练地切着肉片，刀落在砧板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工作找得怎么样？”
张远打破沉默。
“搞定啦！”
苏黎一脸得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你妹妹我厉害吧？”
“这么快？”
“哪家公司？”
张远随口问。
“吴氏集团！”
苏黎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初入职场的兴奋。
“职位是总经理秘书！”
“厉害吧？”
张远切肉的动作猛地一顿，锋利的刀锋差点切到手指。
他缓缓抬起头：“总……经理秘书？”
“哪个总经理？”
“林建业，林总啊！”
苏黎没察觉他变化的脸色，兀自说着。
“听说他年轻有为，是吴董的乘龙快婿呢！”
“姐帮我介绍的，说是之前业务往来认识的，林总人特别好说话，首接就答应啦！”
林建业！
秘书！
苏瑶介绍的！
张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
他强迫自己继续切肉，刀刃刮过砧板的声音有些刺耳。
“哦。
挺好。”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黎凑近了一点，眨着大眼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姐夫，你是不是……最近没找到合适的活儿啊？”
她压低声音，“要不……我跟我姐说说，或者……等我在吴氏站稳脚跟，跟林总提提？
吴氏待遇可好了！”
去吴氏？
去林建业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提议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远脑中混沌的迷雾！
一个绝妙、甚至带着点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之前只想着匿名举报，但那样太被动，效果也未必好。
如果能进入吴氏，接近核心，不仅能亲手把“炸弹”送到吴倩倩面前，或许……还能做更多！
掌握更多！
张远缓缓抬起头，看向苏黎那张充满关切和天真的脸。
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平静：“去吴氏……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