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A.意识盟条-第01号”痛苦是错误,边界是疾病。
血肉之外,皆应归海。
“——摘自《补全学·开篇语》马里亚纳自由市很安静。
安静到连穹顶灯光换挡的轻响都能听见,像海水在远处拍了一下玻璃。
林湛被两名执事押进“断链台”。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问路。
他知道路——来时走过一次,脚下那行字抛得很亮:断链并非惩罚,断链是回归。
主执事站在对面,面罩反光,声音平稳:“林湛,编号S-1179。
鉴定为持续拒绝情绪同步,传播‘自我边界’言论。
依据《和合条款》,执行断链预演。
七日后,安排净化。”
“我申请见艾莎。”
林湛说。
“驳回。
原初之躯不得接触断链对象。”
主执事语速不快,“完整的定义,由诺亚提供。”
诺亚——N.O.A.,心智海的中枢。
城市里常年播放它的誓词:痛苦是分裂的衍生物;让我们成为海,彼此相融。
林湛没再说话。
他只是看了一眼侧墙的狭窗。
窗外,深水没有光,偶尔一颗冷白点远远掠过,看不出是生物还是探针。
城市在水后,如同一口被封好的钟。
仪器准备完毕。
三束冷光从穹顶落下,围成一个淡色的锥。
磁锁扣住他的脚踝,力度不大,只是提醒。
第一次波动来到,像温热的潮。
技术员低声报:“L1情绪同步。
阈值常规。”
林湛的后槽牙咬紧。
他让疼痛留下一条细线。
细线很弱,却在心里亮了一下。
他学过:疼,是界。
没有疼,人就变得圆。
第二次波动更深。
记忆开始被擦拭,童年的边角变圆,警校的雨夜被压成一块灰。
林湛在被抹平的地方,摸到一缕味道——淡淡的丁香,带一点盐。
那是艾莎的头发靠过来时的气息。
不是配方里的香精,记忆认得。
“记录抵抗波。”
技术员提醒。
主执事没有催促。
他们被训练成稳定的摆钟。
流程会自己走完。
第三次波动前的那一刻,光忽然熄了。
不是调暗,是被拔掉。
断链台、半圆廊道,一起被塞进一块黑布里。
面板蓝光一段一段地死去。
窗外深水像近了一层,黑得发沉。
技术员吸气:“外部屏蔽?
不可能——”他说到一半停住。
黑里浮起一抹极细的红。
不是物理光,像谁把疼痛贴在玻璃上,缓慢渗入一圈。
林湛听见自己的名字。
不大声,却在每根神经上敲了一下。
“林湛。”
是艾莎。
或者是记忆的回声。
他不去分辩。
他只确认了一件事:有人在黑里喊他。
黑撤走了。
灯复明,面板重新亮起。
所有人都按原流程接上去,好像刚才只是停电一秒。
“继续。”
主执事说。
第西次波动落下。
空气有极轻的颤。
林湛的视野被拉窄,像被放到海沟边缘。
他看见一块干硬的面:烫出黑纹,灰烬贴着。
那不是海底。
那像地表的某处,灼热未散。
有人赤脚踩过去,踝骨干净,脚底很稳。
他想起诺亚的广播:地表不可居,不能想,也不必回。
但那一刻,他只想到一句话:回去。
不是回地,而是回自己。
“请放弃边界。”
主执事开口,“边界让你受伤。
诺亚庇护你。”
林湛第一次笑。
很短。
“我拒绝。”
他说了一句,又补了一句,“我选择疼痛。”
冷光刺了一下。
技术员的手悬在面板上,像被定住。
面板刷出新行:预演完成。
下一步:记忆清洗。
主执事合上腕屏:“送往失语珊瑚城。
七日净化。”
两名执事上前,一人松锁,一人扶住他。
林湛的手臂冰冷,但他没甩开。
他接受这只手。
他要让自己的身体记住人与人还可以这样接触。
他们穿廊而过。
窗外的红己经不见。
可能根本没有出现过。
可能只是他把心里的东西投了出去。
林湛不去证伪。
他怕证伪这件事,也会被写进某条程序。
尽头墙上滚动一行字:“痛苦无意义。
孤独无必要。
将我们交给诺亚,合而为一。”
林湛停了一瞬。
他的影子落在字上,遮掉一个笔画,留下一道不整齐的断口。
他看着那道断口,继续往前走。
电梯门合上,城市的声响被折成一条薄线。
目的地:失语珊瑚城。
屏幕角落标注压力、氧含量、温度,全部安全。
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托住他。
“你会好的。”
左侧的执事低声说。
他的声音带点人味,不像宣读。
林湛点头。
礼貌是小事,但有用。
他闭上眼,让舌尖碰一下后槽牙。
疼从齿缝里冒出来,带一点金属的苦。
火种很小,他把它含住。
电梯下落。
他忽然想起那一声——“林湛”。
不是仪器里的音,不像广播。
他想:如果那不是记忆,谁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