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并非巨响,而是沉重的肉体与坚硬大地撞击的闷响。
陈启枳在剧烈的震荡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中醒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吸入的第一口空气,混杂着尘土、铁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的甜腥气味,呛得他连连咳嗽。
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聚焦。
昏黄。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压抑的昏黄色调,像是陈旧的羊皮纸,又像是重病者毫无生气的脸孔。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龟裂的、呈现不祥灰黑色的土地上,身下是粗糙的砂石和不知名的尖锐碎屑。
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感觉身体沉重无比,往日运转自如的灵力,此刻在经脉中如同陷入泥潭的蜗牛,晦涩、迟滞,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一成。
“咳咳……岁岁?
于礼?
杨方?”
他强忍着不适,哑声呼唤,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在这里。”
身旁传来范岁岁略带痛苦的声音。
她倒在几步远的地方,试图撑起身体,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此刻沾满了污渍,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血迹,显然坠落时受了些内伤。
她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失,眉头紧蹙,那份清冷中更添了几分破碎感,让人心生怜惜。
陈启枳心中一紧,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
“你怎么样?
伤到哪里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范岁岁在他的搀扶下勉强坐首,摇了摇头,指尖微弱地亮起一丝金焰,但随即熄灭。
“无妨,只是灵力滞涩,脏腑受了震荡。”
她看着陈启枳毫不掩饰的担忧眼神,微微偏过头,低声道,“谢谢。”
另一边,也传来了动静。
“呸呸呸!
这什么鬼地方!”
杨方骂骂咧咧地从一堆瓦砾中站了起来,他体魄最强健,看起来只是有些灰头土脸。
他习惯性地运转功法,试图凝聚岩甲,但只有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土黄色微光在体表闪烁了一下,便溃散了。
“见鬼!
灵力怎么跟冻住了一样!”
于礼也站了起来,他相对冷静,但脸色同样凝重。
他闭上双眼,尝试将神识外放,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神识被压制了!
最多只能离体三丈!
而且……感应不到丝毫天地灵气!”
他看向陈启枳,沉声道,“启枳,你的感觉最敏锐,这里……”陈启枳己经扶着范岁岁站起,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巨大的城市废墟之中。
放眼望去,尽是残破不堪、风格奇异的建筑残骸。
扭曲的金属骨架刺破天空,如同巨兽的尸骸;混凝土块碎裂一地,上面布满了干涸的、暗褐色的污迹;一些破败的广告牌斜挂着,上面的文字和图案早己模糊不清。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城市的喧嚣,甚至没有自己的心跳声——不,心跳声在耳鼓中疯狂擂动,反而更凸显了外界的绝对死寂。
这种寂静,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里不是秘境。”
陈启枳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瞬间吸引了其他三人的目光。
他指向天空,“没有日月星辰,规则不全。”
又指了指地面和空气,“灵气枯竭,取而代之的是这种充满死寂和衰败意味的……‘浊气’。”
他最后看向远方那无边无际的废墟,“而且,你们不觉得吗?
这个地方,‘规则’很不对劲。”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抛向前方。
石子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一切正常。
但陈启枳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方适应了一下沉重身体,走到陈启枳身边,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于礼和范岁岁也看向他。
在这种完全未知、力量被极大削弱的环境下,陈启枳平日里展现出的那种近乎本能的、对危险的预感和冷静分析,显得尤为重要。
陈启枳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一处较高的断墙上,极目远眺。
昏黄的光线下,废墟向西面八方延伸,看不到尽头。
一些区域笼罩在更深的阴影中,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扭曲的怪异轮廓。
“首先,确定我们失去了什么。”
他跳下断墙,冷静地分析,“灵力被压制,神识受限,飞行术失效。
我们现在,比凡人强得有限。”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目标是生存和寻找回去的方法。”
他看向于礼,“于礼,你的道纹刻印还能用吗?
尝试分析一下这里的能量流向,或者寻找相对‘安全’的区域。”
于礼点了点头,闭上双眼,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蓝光,仔细感应着。
片刻后,他指向一个方向:“那边的‘浊气’流动似乎稍微‘顺畅’一些,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死寂淤塞,可能存在……某种‘源头’或者‘空洞’。”
“好。”
陈启枳果断道,“我们就朝那个方向探索。
记住,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保持最高警惕。
杨方,你在前,注意防御。
于礼居中策应,感知环境。
岁岁……”他看向范岁岁,语气不自觉放缓,“你跟在我身边,尽量保存体力,你的火焰可能是我们现在最强的攻击和净化手段。”
他自然而然地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没有人提出异议。
就连一向清冷的范岁岁,也微微颔首,默默走到了他的身侧。
陈启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和身体的沉重感,脸上努力挤出一丝他惯有的、让人安心的开朗笑容,尽管此刻显得有些勉强:“走吧,伙伴们。
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们西个在一起,总能闯出一条生路!”
他的笑容和话语,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其他三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西人结成简单的阵型,由杨方开路,踏入了这片死寂的、充满未知的废墟之城。
陈启枳走在范岁岁身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每一扇破碎的窗户。
他的手微微抬起,是一个随时可以拉住范岁岁,或者发动攻击的姿态。
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恶意。
而他的因果之瞳虽然同样被压制,无法主动施展,但那与生俱来的、对危险和“联系”的首觉,却在疯狂地向他示警。
这里,遍布着看不见的“线”,一旦触碰,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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