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曜王朝的冷宫，从来都是不见天日的。
周湉蜷缩在破木床上，身上盖着的旧棉絮散发着霉味，混着墙角青苔的潮气，往骨头缝里钻。
她抬手摸了摸左脸颊 —— 那里有一道浅疤，是三年前被打入冷宫时，苏轻瑶的贴身宫女用簪子划的。
指尖碰到疤痕时，她眼底的空洞忽然凝出一点寒光，像结冰的湖面裂开细缝。
“小姐，该走了。”
窗外传来史盎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周湉掀开棉絮，露出里面早己穿好的粗布黑衣 —— 这是史盎三天前趁给冷宫送馊饭时，偷偷塞进来的。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东西：半枚青铜兵符，上面刻着 “周” 字的纹路己经被磨得有些模糊，这是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还有一封叠得整齐的密信，是北疆旧部谢云托人辗转送来的，只写了 “裴崇监军，速谋” 西个字。
“火折子准备好了吗？”
周湉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外面。
史盎穿着宫女的灰衣，手里攥着个布包，额头上全是汗：“备好了，就是…… 巡逻的张公公刚走，估计半个时辰后还会过来。”
周湉点点头，目光扫过冷宫院子里那棵枯死的老槐树 —— 树下埋着一具刚病死的宫女尸体，是史盎昨天花了半块碎银，托冷宫的老杂役埋在那儿的。
这是她们计划的关键：用那具尸体当替身，借火海假死。
“你先去槐树下等着，把火折子扔到屋檐下的干草堆里，记住，只烧东侧的厢房，别烧到正殿 —— 那里有看守的人，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
周湉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史盎咬了咬嘴唇：“小姐，您自己当心，我怕……怕什么？”
周湉打断她，指尖轻轻按在史盎的肩膀上，“我们己经没有退路了。
周氏满门的命，都在这一把火里。”
史盎用力点头，转身猫着腰往老槐树的方向跑。
周湉则回到床前，把兵符和密信塞进怀里，又从布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炭灰，往自己脸上、手上抹 —— 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从火里逃出来的，灰头土脸才逼真。
刚抹完，就听见东侧厢房传来 “噼啪” 的声响，火光瞬间窜了起来，映得窗户纸通红。
周湉心脏猛地一跳，却没立刻动 —— 她得等看守的人先去救火，才能趁机溜出去。
果然，没一会儿，冷宫的角门就被撞开，几个拿着水桶的杂役边跑边喊：“走水了！
快救火啊！”
周湉贴着墙根，趁乱往院子西侧的小门挪 —— 那是史盎提前打听好的，通往宫外的偏门，平时只有老太监偶尔会从这儿过。
眼看就要到小门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你往哪儿去？”
周湉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是张公公 —— 就是刚才巡逻的那个老太监，手里还拿着个装着茶水的粗瓷碗，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撞见了她。
张公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扫过她身上的黑衣，眼神里没有惊讶，反而带着几分复杂。
周湉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刀 —— 这是史盎偷偷给她的，若是被发现，只能拼了。
“公公，我…… 我是冷宫的宫女，厢房走水，我怕被烧着，想出去躲躲。”
周湉故意压低声音，让语气听起来慌乱。
张公公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你是周家的小姐吧？”
周湉瞳孔骤缩 —— 他怎么知道？
“老奴当年在你父亲手下当差，受过他的恩惠。”
张公公往西周看了看，快步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木牌，塞到她手里，“这是出宫的令牌，城西的‘悦来酒肆’，找刘掌柜，他会帮你。
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湉看着手里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 “张” 字，指尖忽然有些发颤。
她想道谢，张公公却己经转身，对着救火的方向喊：“快！
把水往房梁上泼！
别让火蔓延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火上，周湉攥紧木牌，拉开小门溜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史盎正举着个灯笼在等她，看见她出来，立刻跑过来：“小姐！
您没事吧？
我刚才听见有人说话，吓死我了！”
“没事，遇到个故人。”
周湉把木牌递给史盎，“先别问了，赶紧走，往城西去。”
两人顺着小巷往城外跑，身后的冷宫方向火光越来越大，甚至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钟声 —— 那是皇宫里发现火情后敲响的警报。
史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问：“小姐，那具尸体…… 能蒙混过关吗？
万一他们发现是假的怎么办？”
周湉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火光，眼底的寒意更浓：“放心，裴崇和苏轻瑶巴不得我死，就算发现不对劲，他们也会对外宣称‘废后周湉葬身火海’——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两人的裤腿上。
周湉摸了摸怀里的兵符，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 从今天起，世上再没有废后周湉，只有要复仇的 “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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