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人禁忌

深夜独自回家，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第二天，

邻居老太太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姑娘，昨晚你身后跟了个穿寿衣的老头。”我笑着不信，

直到翻看昨晚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我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纸扎人。

---凌晨一点半，沈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终于挪到了槐安路的路口。

公司连加了半个月的班，到这个点，别说公交车，连深夜疾驰的出租车都少见。

她住的那个老小区，藏在城市最顽固的几片旧影里，槐安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也是城市地图上一条几乎被遗忘的褶皱。路不宽，两侧的老槐树枝叶虬结，

在初夏的夜风里投下浓重、晃动不安的阴影，将本就稀疏昏黄的路灯光割裂得更加破碎。

空气里浮动着尘土和路边垃圾桶隐约散出的酸腐气，混杂着槐花甜腻到近乎腐朽的香气，

闷得人胸口发堵。整条长街，只剩下她高跟鞋叩击水泥路面的声音，清脆，孤单，

带着空洞的回响，一下下敲在寂静的夜色里。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一种微妙的异样感，

像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后颈。不是声音。是某种……存在感。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风声、树叶的沙沙声，

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汽笛，什么都没有。可当她再次抬脚，

那感觉又来了——不是具体的脚步声，更像是一种如影随形的“重量”，贴在她的背后，

保持着固定的、不远不近的距离。沈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攥紧了单肩包的带子，

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细微的痛感驱散这荒谬的恐惧。是太累了吧？神经衰弱了？

她给自己找着理由，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背后的“重量”也加快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她猛地站定，深吸一口气，猝然回头！视野里，

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光线最亮处是身后十几米开外的那盏老旧路灯，灯罩脏污，

里面的光源像是衰竭的心脏，挣扎着，一下，一下，发出苟延残喘的、昏黄而闪烁的光。明，

暗。明，暗。光晕在坑洼的路面上圈出一小片摇曳的领域，

之外便是无边无际的、沉默的黑暗。什么都没有。沈栀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真是加班加出幻觉了。她转回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往前走。

可那被窥视、被跟随的感觉，在她回头确认过“空无一人”之后，非但没有消失，

反而变本加厉，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背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剩下的路程，

她几乎是半跑着的，直到冲进单元门，踏上通往三楼的狭窄楼梯，

用微微发颤的手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又“砰”地一声迅速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大口喘息时，那跗骨之蛆般的感觉才骤然消失。安全了。

她踢掉折磨脚的高跟鞋，甚至没力气开灯，摸黑走到客厅沙发边，把自己摔了进去。窗外，

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条扭曲的光带。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将她彻底淹没。第二天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阳光刺眼，房间里弥漫着隔夜的气息。

头痛欲裂，沈栀挣扎着起来，想到昨晚自己疑神疑鬼的样子，不禁失笑。

看来真得请假休息一天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疯。下楼扔垃圾时，

在单元门口碰到了住一楼的王奶奶。老人正拎着个小马扎，看样子是要出去晒太阳。

王奶奶快八十了，是这片的老住户，儿女似乎都在外地，一个人独居，

平时就爱坐在小区门口看来往行人，也喜欢拉着人聊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小沈啊，

才起来？脸色这么差，加班累着了吧？”王奶奶眯着眼看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关切。

“嗯，昨晚回来得晚，没睡好。”沈栀勉强笑了笑。王奶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神秘兮兮地：“姑娘，我跟你讲个事，你别害怕啊。”沈栀心里“咯噔”一下。“咋了，

王奶奶？”“就昨天晚上，啧啧，怕是都过十二点了，”王奶奶的声音更低了，

带着一种讲述秘闻的郑重，“我起夜，从窗户那儿往外瞅了一眼，

正好看见你从路口那边走过来。”沈栀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你后头啊，

”王奶奶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跟着个老头儿！”沈栀的呼吸一滞。

“穿得……穿的是一身黑绸子的寿衣！脸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直勾勾地盯着你后背，

就跟在你后面，一步一步，挨得可近了！”王奶奶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手指因为激动有些发抖，“我当时心里就一哆嗦！想喊你又怕吓着你，再一眨眼，

人……人就没影了！邪门得很！”寿衣？老头？沈栀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

但理智还在挣扎。王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又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肯定是看花眼了。

昨晚她回头确认过，路灯下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奶奶，您肯定是看错了，”她挤出笑容，

尽量让语气轻松，“我昨晚回来的时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可能是什么影子晃了一下吧。

”王奶奶见她不信，有点急，扯住她的袖子：“哎呀，我这把年纪了，还能骗你个小姑娘？

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穿着寿衣！姑娘，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可得小心点啊！”“知道啦，谢谢奶奶，我会注意的。”沈栀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把王奶奶的警告归结为老人的臆想和关心，扔了垃圾，转身上了楼。回到家，

坐在电脑前准备处理点积压的工作，不知怎的，王奶奶那笃定的眼神和“寿衣老头”的描述，

总是在脑海里盘旋。还有昨晚那如芒在背的冰冷触感……真的只是错觉吗？烦躁地推开鼠标，

她忽然想起，为了安全，她前段时间在淘宝买了个便携的迷你摄像头，很小一个，

伪装成钥匙扣的样子，平时就挂在包上。昨晚下班时，好像……忘了关？

她心跳莫名快了起来，连忙从包里翻出那个金属小方块，连接电脑。果然，有昨晚的录像。

文件很大，记录了她从公司楼下一直到家楼下的全程。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播放。

画面晃动得厉害，是典型的行走第一视角。公司的灯光，下电梯，走出大楼，清冷的街道，

转入槐安路……一切都和记忆中对得上。随着她走入槐安路，光线暗了下来，

摄像头自动切换了夜视模式，画面变成了一片惨绿。

她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变得格外清晰。快到了……就快到那个回头的时间点了。画面中，

她行走的脚步明显加快，然后，猛地停顿——就是这里！她回头了！录像的视角也随之转动，

扫过空无一人的身后，定格在那盏明明灭灭的路灯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转了回去，

继续前行。看，什么都没有。沈栀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准备关掉视频。就在画面转回去，

继续向前的那一瞬间，她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是在她身后，

而是在……画面的最边缘，紧贴着她身侧后方，极其靠近的位置！她猛地移动鼠标，

将进度条小心翼翼地拖回她转身之后、视角刚刚回正的那一刹那，然后，按下暂停。

手指颤抖着，将那个边缘区域，一点点地放大。放大。再放大。惨绿的夜视画面，

颗粒感很重。但那个东西的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纸扎的人形！大约到成人胸口的高度，做工粗糙，头部是一个椭圆形的纸壳，

没有细致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代表眼睛，一个歪斜的红色墨点算是嘴巴。

身体是用细竹篾扎成的框架，外面糊着薄薄的、泛着一种死白光泽的纸张，

纸张上还用潦草的墨线画着类似衣襟的纹路。它的“手”是两截更细的竹枝，

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它就紧贴在她左后侧，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停下，它也停下。

她回头看向路灯时，录像的视角没有完全覆盖到那个死角，它恰好处于视野的盲区。

而当她转回身继续走时，它立刻又贴了上来，那张空洞诡异的“脸”，

似乎正“盯”着她的后背！沈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四肢冰冷僵硬，

连呼吸都停滞了。不是错觉。王奶奶也没有看花眼。她身后真的跟着东西！

一个本该出现在殡葬用品店或者坟地里的……纸扎人！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

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向后一仰，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她瘫坐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她死死盯着暂停的画面上那个惨绿色的纸人轮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为什么？

这东西为什么会跟着她？它想干什么？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飓风席卷的碎片，

在脑海中疯狂冲撞。她想起小时候听外婆说过的一些乡野怪谈，关于扎纸人的禁忌，

关于它们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活”过来……但那只是故事啊！不知在地上瘫坐了多久，

直到双腿发麻，沈栀才勉强扶着桌子站起来。她不敢再看电脑屏幕，

手忙脚乱地关掉了视频窗口，仿佛那样就能抹去刚才看到的一切。但那个纸人的影像，

已经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刻进了她的脑海里。一整天，

沈栀都魂不守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明亮温暖，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阴冷粘稠。

细微的声响——楼上的脚步声、窗外的鸟叫、甚至水龙头滴答的水声——都能让她惊跳起来。

她不敢出门，拉紧了所有的窗帘，把能打开的灯都打开了。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槐安路上的细节，回放着监控录像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她想起王奶奶的话——“穿着寿衣的老头”。纸扎人……通常不就是烧给死人的吗？

仿照寿衣的样式给纸人穿上，太正常了。王奶奶看到的“老头”，恐怕就是这个东西！

只是老人眼神不好，在昏暗的光线下，将糊着白纸、画着衣襟的纸人，

看成了一个穿着寿衣的老头！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恐惧。王奶奶能看到，

是不是意味着……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是“真实”存在的？并非纯粹的幻觉？傍晚时分，

外面的天色开始暗沉下来。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发酵得更加庞大，

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一个人待下去了，会被逼疯的。她拿起手机，

手指颤抖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边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透着温和与些许意外的声音：“小栀？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

”是周师傅。住在邻市，是外婆生前的老友。外婆去世后，

周师傅是唯一一个还会偶尔联系她、关心她的长辈。沈栀对周师傅的了解并不多，

只知道他似乎懂得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小时候有一次她受了极大的惊吓，

整夜哭闹发烧，医院查不出原因，是周师傅来看了一眼，用某种方法让她安静了下来。

具体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模糊地记得周师傅当时凝重的脸色，

以及在他身边那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周伯伯……”一开口，

声音就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

她语无伦次地把昨晚的经历、王奶奶的警告、还有监控录像里那个恐怖的纸人，

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师傅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小栀，你别怕，

待在屋里，锁好门，哪都别去。我马上过来。”“周伯伯……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像是‘缠身纸傀’，”周师傅的声音低沉，“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

更像是被人故意放出来，有特定目标的。它能吸食活人的生气，跟得越久，

你身上的‘火’就越弱，等到三把火都熄了……”后面的话周师傅没说，

但沈栀能猜到那意味着什么。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它……它为什么盯上我？

”“现在还不清楚。可能是你无意中冲撞了什么，更可能是……被人盯上了。

”周师傅顿了顿，“别挂电话，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你说话。你把录像里那个纸人的样子，

再仔细跟我说说，越详细越好。”沈栀强忍着恐惧，

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纸人的形态、高度、粗糙的五官、糊的纸张……周师傅听完，

沉吟道：“白色的纸，墨线画衣……这像是‘寻人’的。但它既然能精准地跟上你……小栀，

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有没有碰过什么不该碰的？

特别是……和丧事、墓地有关的？”沈栀拼命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没有，

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公司就是家里，连逛街的时间都没有……等等！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墙角那个还没拆封的快递箱上。那是大概四五天前收到的。没有署名，

没有详细的寄件地址，只有一个模糊的打印单号。她以为是自己在网上买的东西，当时忙，

随手就放在了一边，后来完全忘了这回事。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脑海。

“周伯伯……我、我前几天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还没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周师傅的声音骤然绷紧：“匿名快递？别动它！等我过来！我大概两小时后到！

记住，千万不要靠近那个箱子，更不要打开！”等待的两个小时，如同两年一样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天色彻底黑透，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却无法驱散沈栀心中的黑暗。她蜷缩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又忍不住时不时瞟向墙角那个沉默的快递箱。它静静地待在那里，普通的瓦楞纸外壳，

此刻却仿佛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周师傅终于赶到了。

他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锐利有神，

进门后先是快速扫视了一圈整个客厅，目光最终落在那個快递箱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箱子，而是先从帆布包里取出三支线香，点燃后，

插在进门玄关处的一个小香插里。青烟袅袅升起，

散发出一股沈栀从未闻过的、略带辛辣的香气，奇异的是，在这香气弥漫开来的瞬间，

她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点点，房间里那种无形的压抑感也似乎淡了些。“宁神香，

能暂时安魂，隔绝一些不好的窥探。”周师傅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才走到那个快递箱前，

但没有靠得太近。他围着箱子缓缓走了半圈，眼神凝重，示意沈栀离远点。然后，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裁剪成特殊形状的黄裱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号。

他手指夹着黄纸，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哑含混，沈栀一个字也听不清。念诵声中，

周师傅手腕一抖，那张黄纸无火自燃，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苗。

他并没有将燃烧的纸扔向箱子，而是让纸灰缓缓飘落，

在箱子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圈。纸灰落定，周师傅死死盯着那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