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南学校

转学生与染血的手册顾南天拖着褪色的行李箱站在槐南中学门口时，乌云正压得很低，

校门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把影子拉得老长，枝桠像干枯的手指，死死扣着灰黑色的校门。

他抬头看了眼门楣上的校牌，“槐南中学”四个字的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锈迹，

像干涸的血。这是他半年内转的第三所学校。前两所的退学理由都写着“个人原因”，

只有顾南天自己知道，是那些夜里的敲门声、课桌里的头发、以及总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逼得他不得不逃。而槐南中学，

是母亲托了三层关系才找到的“正常学校”——至少招生办的老师是这么说的。“顾南天？

”传达室的窗户“吱呀”一声推开，宿管刘姨探出头来。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却涂得鲜红，

说话时嘴角几乎不动，声音像从生锈的喇叭里传出来，“跟我来，先去教务处领‘手册’，

记住，手册丢了，就别想在这待下去。”顾南天跟着刘姨往教学楼走。

脚下的水泥地裂着细缝，缝里长出的野草是诡异的深紫色，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

像有人在低声说话。教学楼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却是墨黑色的，遮住了大半窗户，

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叶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教务处的门虚掩着，

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腐味。王老师坐在办公桌后，

头埋在文件堆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顾南天敲了敲门，

王老师猛地抬头——他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眼下的淤青重得像被人揍过，

手里攥着一本封面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用红笔写着“槐南中学学生规则手册”，

那红颜料看着黏腻，像是没干的血。“顾南天，高二7班，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王老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把手册推过来时，顾南天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抖，

“手册上的规则，一条都不能违反。记住，晚上十点后，别出宿舍；早上六点前，

别进教学楼；还有，千万别和刘姨对视超过三秒，

也别问王老师‘昨天的作业’——除非你想消失。”顾南天接过手册，指尖碰到封面的瞬间，

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摸到了冰块。他刚想追问“消失是什么意思”，

王老师已经把头埋回了文件堆，肩膀又开始一耸一耸地抖，再也不说话了。

高二7班的教室在三楼最东边，走廊尽头的窗户破了个洞，风灌进来，

吹得黑板上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顾南天推开门时，教室里静得可怕，

三十多个学生都坐在座位上，背挺得笔直，头埋在课本里，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

他的脚步声在教室里格外清晰，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你就是新转来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顾南天转头，看到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坐着个男生，

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点下巴，手里转着一支黑色的笔，“我叫北江，

你旁边的空位是君一的，他去厕所了，不过你最好别跟他走太近——他上周差点违反规则。

”顾南天刚想问“违反规则会怎么样”，教室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瘦高的男生走进来，他的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指节泛白。“这是君一。”北江低声说，“他昨天晚上十点零一分出了宿舍，被刘姨撞见了，

现在还没缓过来。”君一走到座位上坐下，没看顾南天，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

肩膀微微发抖。顾南天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规则手册，

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是用红笔写的，歪歪扭扭，

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出来的：槐南中学学生基础规则必看！

违反即淘汰1. 每日早上6:00-晚上22:00为“安全时间”，

其余时段为“禁行时间”。禁行时间内，

不得离开宿舍住宿生/不得进入校园走读生，违者将被“处理”。

2. 与教职工交流时，不得对视超过3秒，

不得追问“未提及的事”如作业、考试成绩、其他学生的去向，违者将被“引导”。

3. 教学楼三楼东侧的厕所，每日12:00-12:10为“清洁时间”，

此时间段内不得进入，违者将“消失”。4. 晚自习结束后21:30，

必须在10分钟内离开教学楼，不得在走廊停留，不得走西侧楼梯，违者将“跟随”。

5.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如果闪烁超过三次，必须立刻回到房间，用被子蒙住头，

直到灯恢复正常，期间不得发出任何声音，违者将被“拜访”。

6. 食堂的“特殊窗口”只在每周三中午12:00开放，窗口前排队不得超过3人，

不得点“红烧肉”，违者将“留下”。7. 若发现课桌上有红色的字迹，不得擦拭，

不得念出，必须立刻报告北江或秋万一，违者将被“标记”。

8. 禁止给“小鱼”递任何带水的东西，禁止在小鱼面前提“游泳”，违者将被“拖走”。

顾南天的手指越攥越紧，手册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皱。他刚想问北江这些规则是什么意思，

突然听到教室前门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刘姨走了进来，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南天，

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新同学，手册看完了吗？记住，

规则就是命，丢了命，可没人替你收尸。”顾南天猛地低下头，不敢和刘姨对视。

他能感觉到刘姨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敢抬起头，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别害怕，第一次见刘姨都这样。”北江的声音压低了些，

“不过你刚才没和她对视，算你运气好。上周有个转学生，和刘姨对视了五秒，

第二天就没再来过——王老师说他‘转学’了，但我们都知道，他是违反了规则。

”“违反规则的人，都会死吗？”顾南天的声音有些发颤。北江还没说话，教室后门又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走进来，她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张脸，

手里抱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水。“别在教室里说‘死’字。

”女生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我叫秋万一，负责提醒大家规则。刚才刘姨在走廊，

要是被她听到，我们都要倒霉。”顾南天点点头，把手册放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

他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他们依旧埋着头，一动不动，像蜡做的人。突然，

他注意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女生，她的头发是浅棕色的，扎着两个小辫子，

手里拿着一支蓝色的笔，在草稿本上画着什么。“那是小鱼。”秋万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声音压得更低，“记住规则第八条，别给她递带水的东西，别在她面前提‘游泳’。

去年有个男生，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第二天就发现他在学校的池塘里，

已经没气了——池塘里的水，比冬天的冰还冷。”顾南天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看着小鱼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就在这时，

上课铃响了——那铃声不是正常的电子铃，而是用铃铛敲出来的，

“叮铃铃”的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学生们纷纷抬起头，坐得更直了。

王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来，他的眼睛还是通红的，走到讲台上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支粉笔。

粉笔滚到顾南天的脚边，他刚想弯腰去捡，北江突然踩了他一脚，低声说：“别捡！

王老师掉的东西，不能捡，这是不成文的规则——捡了的人，会被他‘记住’。

”顾南天猛地收回手，看着那支粉笔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君一的脚边。

君一的身体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王老师看了一眼地上的粉笔，

嘴角咧开一个奇怪的笑容，没说话，开始讲课。他讲的是数学，

可嘴里说的却是些莫名其妙的公式，像是用外语写的，顾南天一个字也听不懂。

教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王老师的声音在回荡。顾南天看着窗外，乌云更浓了，

老槐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晃，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他摸了摸书包里的规则手册，

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他知道，这所学校，比他之前待过的任何一所都要危险，

而他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在21:30准时响起，

尖锐的铃铛声让顾南天的耳膜发疼。学生们像被设定好的机器人，立刻收拾好书包，

起身往教室外走，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回头。“走，快一点，

必须在21:40前离开教学楼。”北江拉着顾南天的胳膊，快步往门口走，

“别走西侧楼梯，记住，西侧楼梯在晚上会‘吃人’。上个月有个值日生，

为了抄近路走了西侧楼梯，第二天他的书包在楼梯口被发现，里面装着他的校服，

校服上的血，已经干了。”顾南天跟着北江往东侧楼梯走。走廊里的声控灯很暗，每走一步，

灯就亮一下，照亮墙上的爬山虎——那些墨黑色的叶子，在灯光下像是活了过来，

叶子的边缘在微微蠕动。“为什么西侧楼梯不能走？”顾南天压低声音问。“没人知道。

”北江的声音有些发颤，“只知道走了的人都没回来。有人说，西侧楼梯的拐角处，

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她会问你‘要不要帮忙拿东西’，要是你答应了，

就会被她拉进墙里，再也出不来。”顾南天的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他抬头看了眼西侧楼梯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像是一个无底洞，正等着有人掉进去。

走到东侧楼梯口时，顾南天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很轻，像是从三楼的厕所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