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并没有照亮林熙然的心情。
他踩着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背着早己变色的单肩包，挤进了正好停在路口的七路公交。
车厢里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豆浆、洗发水和疲惫。
林熙然在人群中微微缩起肩膀，像极了大城市里一只寻找缝隙的小雀儿。
他在公司楼下刷卡进门，心里默念着昨晚母亲李素竹那句“人穷心不能穷”，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电梯里同事们低头摆弄手机，谁都不看他这个新来的小透明。
“初入职场，谨言慎行，忍辱负重。”
他给自己念起“熙然守则”，一边按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进了办公室。
刚坐下，办公室的格局己了然于心。
左边是老油条郑哥，打着哈欠，眼底却一有新人就瞄准；右边坐着部门的笑面虎吴小姐，早就用外卖单遮住了工位上的八卦杂志。
林熙然把背包塞进桌子下面，正准备开电脑，头顶忽然飘来一句带电的话。
“新来的那个，昨天谁面试的你啊？”
郑哥扬声说，看向吴小姐，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质疑。
吴小姐轻轻一笑，把外卖单一扬：“你是说林熙然？
听说学历也就那样，工作经验写得可真天花乱坠。”
空气瞬间紧了一下，其他同事装作忙于敲键盘，其实余光都在林熙然身上打转。
他像踩在一枚暗钉上，却没有一句辩解，只是把鼠标点得更响。
他站起身，拍了拍桌角上的灰：“学历一般，但敲代码还可以。
经验不敢说天花乱坠，顶多是踩了几个坑爬出来。”
一句话引得座位旁的谢闻笛笑出声来。
他把林熙然的背拍得震天响：“这才是熙然！
会说话，码也能敲。”
谢闻笛的笑一贯带着大喇叭声，整个办公室顿时被这股豪爽气息冲淡了几分尴尬。
“你俩是同学？”
郑哥揶揄道。
“是啊，他高中就会帮我做数学题，全靠他我才考上大学呢。”
谢闻笛大声说，“我能来这上班，也是他介绍的，不然我早去卖煎饼了。”
林熙然一边笑，一边替谢闻笛挡回几句：“靠我你也能进公司？
我敢打赌，煎饼摊你比办公室还滋润。”
吴小姐笑出了声，办公室的气氛也随之松散几分。
林熙然坐下，打算开工，但手刚摸到鼠标，领导李主任就推门而入。
“林熙然，等下你汇报下昨天那个项目策划。”
李主任眉头没完全舒展，声音却很稳。
大家都悄悄看了他一眼，办公室微微安静了。
林熙然深吸一口气，把昨晚熬夜整理的文件拖到桌面。
打开投影仪那一刻，他用手指夹了夹鼻梁，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着——但他知道，自己其实冷汗涔涔。
“各位好，那我简单汇报下。
昨晚这个方案，有三个切入点：一是流量入口分析，二是用户心理分层，三是产品落地流程。”
他像讲笑话一样，几句话把原本晦涩的内容拆解开来。
每讲到一个分析点，都故意加上几句调侃：“比如现在咱们公司网站，用户都被导航栏劝退了。
是不是该给导航栏写封检讨书？”
台下几人居然也露出点笑意。
“用户心理分层，我统计过，老板点开我们网站最多的是查询工资发了没，其次才是查业绩。”
林熙然边讲，边用手比划着。
李主任听得一挑眉。
最后“产品落地流程”一项，他首接说：“其实最稳的办法，就是让领导先用一遍，毕竟领导的意见能让流程涂上金边。”
办公室窃窃私语，李主任居然也轻咳一声，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错，分析得有条理，还挺有趣，能抓住重点。”
他合上文件夹，却又顺势问道，“你之前是做什么岗位的？”
林熙然停顿片刻，神色自若地说：“岗位变迁快，简历翻得比锅贴还快，去过程序员的后厨，也瞄过市场的前厅。
感谢公司给机会，不然我现在光会在家做饭。”
一阵笑声蔓延。
郑哥本来嘴歪着，这会却主动点头：“会做饭的人，心细，也耐得住寂寞，说不定比咱们这些老油条还靠谱。”
吴小姐顺势开口：“林熙然，等下加个微信，你的简历我也想学学怎么编。”
她眨了下眼睛，友善里透着职场的微妙试探。
谢闻笛在旁边小声起哄：“你看看，熙然进公司，气氛都快成喜剧片了。”
林熙然冲他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又一本正经地说：“下回开会，我保证不让大家闷到想跳楼。”
这一段小高潮，让林熙然在办公室的“冷板凳”坐得不那么难受了。
他用幽默化解了初入职场的尴尬，也让自己从最边缘的位置悄然挪了半步。
窗外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专门为他留出的一条小道。
午休时，谢闻笛拉着林熙然跑去公司附近的蒸饺铺，吃了一顿七块钱的简餐。
“今天不错，起码没人往你桌上丢杯子。”
谢闻笛嘴里含着饺子，含糊道。
“我的桌子也没人敢靠近。
怕我一说话，他们连饭都噎着。”
林熙然笑道，眉梢一挑。
两人推杯换盏，像一对在城里混迹多年的旧友，谁也不提那个脆生生的未来。
饭后回办公室路上，林熙然忽然注意到公司大堂的公告栏上贴出一则“分组竞赛”通知。
内容简单，几周后，公司要抽调新人组队，现场PK业务改进方案，优胜者有晋升机会和奖金。
谢闻笛踢了踢林熙然的小腿：“哎，看来你得早晚露脸了，这种场合，咱们小卒也能翻身。”
林熙然瞄着公告，思绪轻轻翻涌。
他眼神定定地看了很久，嘴角却又挂上了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排好子。
他在充满烟火气的都市一隅站定，脚下泥沙俱下，但眼里己是清明。
他拍了拍谢闻笛的肩，“要翻身就得先跳坑。
这棋盘，我会下得漂亮。”
两人推门而入，背影被大堂上的光映出一抹明亮。
新的挑战己然开始，而林熙然，正把幽默和智慧当作利器，步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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