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理解

1.。。九月的潮汕，桂花香裹着海风，飘进市一中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红色横幅悬在舞台上方，“高三誓师大会” 五个金字晃得人眼晕，

台下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坐得笔直，

手里的荧光棒却悄悄转着圈 —— 没人真把校长的 “百日冲刺宣言” 听进心里，

直到主持人念出那个名字。“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

欢迎被保送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李星河同学，分享学习经验！

”聚光灯 “唰” 地打向观众席前排，李星河却没起身。他校服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腕骨上一道浅疤去年偷偷拆电脑时划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旧钢笔，

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舞台侧边的阴影里。那里站着郭菊阳。她扎着高马尾，

校服领口别着一朵小雏菊胸针，手里攥着半袋甘草水果，正偷偷往嘴里塞一颗梅饼。

感受到李星河的目光，她抬头，眼睛弯成月牙，又赶紧低下头，

耳尖红得像染了胭脂 —— 她是老师眼里 “吊车尾” 的艺术生，

和 “天之骄子” 李星河，本该是两条不相交的线。李星河突然站起来。

体育馆里的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他没走向舞台，反而穿过过道，

在几百道诧异的目光里，径直走到郭菊阳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

还沾着梅饼的甜渍，轻轻回握了他一下，手心却在冒汗。“我不去清华。

”李星河的声音不大，却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体育馆。他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目光像箭一样，

射向贵宾席中央的男人 —— 他的父亲，李松坚。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学生们窃窃私语，

老师们脸色发白，校长手里的演讲稿都掉在了地上。贵宾席上，

几个穿着西装的潮汕商人对视一眼，都看向李松坚 —— 这位白手起家的地产大亨，

此刻正端着茶杯，手指摩挲着青瓷杯柄，脸色铁青，却没立刻发作，

反而侧头跟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助理点头，悄悄退了出去。“我爸想让我学经管，

接他的公司，” 李星河的声音更响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但我的人生，

不是他手里的算盘珠。我想选我喜欢的专业，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 我的路，

我自己走！”郭菊阳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李星河回头看她，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在说 “别怕”。誓师大会草草结束。

李星河牵着郭菊阳刚走到礼堂后台的走廊，就被李松坚拦住了。李松坚没穿西装外套，

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脖子上一串小小的玉佛潮汕人信这个，

是郭菊阳妈妈去年送的。他没看郭菊阳，只盯着李星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

用带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开口：“仔啊，你唔知天高地厚孩子啊，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李星河把郭菊阳护在身后，语气绷紧。“你知道？

” 李松坚往前走了一步，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你以为牵个女仔女孩，说句硬话，

就算赢了？” 他抬手，拍了拍李星河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嵌进肉里，“等着看，仔，

我等着看你哪一天，跪下来求我的时候。”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就走。路过走廊拐角时，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李星河耳朵里：“按计划来，

别让阿阳受惊吓，她爸那边…… 再盯紧点。”李星河的脚步顿住了。阿阳？

父亲怎么会这么叫郭菊阳？还有 “计划”？什么计划？他回头看郭菊阳，发现她脸色发白，

眼神躲闪，手里的甘草水果袋都捏皱了。“菊阳，” 李星河抓住她的手，

“我爸刚才说的‘计划’，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找过你？”郭菊阳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

声音轻轻的：“没、没有啊，叔叔可能…… 就是随口说说。” 她把水果袋塞进他手里，

“我妈叫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跑，马尾辫甩过李星河的手臂，

留下一阵淡淡的雏菊香。李星河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袋还带着温度的甘草水果，

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 父亲的冷静，郭菊阳的躲闪，

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 “按计划来”，像一张网，悄悄罩了下来。他没注意到，

郭菊阳跑过走廊尽头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看了一眼，又赶紧塞回去，

眼泪掉在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2、、、誓师大会后的半个月，潮汕的秋老虎还没退，

李星河和郭菊阳的日子却甜得像刚淋了甘草汁的水果。每天放学，

李星河都会绕路陪郭菊阳去老城区的小吃摊。摊主张伯认识他们，一看见两人来，

就笑着掀开蒸笼：“阿星，阿阳，今日要牛肉丸还是猪肠胀糯米？阿阳上次说想吃的芋泥卷，

我特意留了两盒。”郭菊阳会先把芋泥卷递到李星河嘴边，看着他咬下一口，嘴角沾了粉，

就掏出纸巾轻轻擦干净，眼里的光比摊位上的灯泡还亮。

李星河则会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丸夹给她，“你多吃点，上次画展会熬夜，别饿坏了。”偶尔，

郭菊阳会突然走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芋泥卷的盒子。李星河问她怎么了，她只会摇摇头，

把脸埋进他的肩膀：“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好好哦，怕以后……” 话没说完，

就被李星河打断：“以后也会这么好，我保证。”他没看见，郭菊阳埋在他肩窝的脸，

悄悄红了眼 —— 那天李松坚找她的场景，还在脑子里转：“阿阳，

你阿爸在工地挪用材料款的事，对手已经查到了。想保他没事，就别让阿星为了你，

毁了自己的路。”这样的甜蜜，在一个周末的傍晚被打碎。李星河刚和郭菊阳看完画展回家，

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母亲的哭声。林秀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催款单，

看见儿子进来，立刻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潮汕话混着哭腔：“阿星啊！你爸公司要垮了！

建材商堵在门口要债，银行又不肯贷款，你叔公说，再凑不到钱，就要被法院封房了！

”李星河愣住了，他从小在父亲的光环下长大，从没想过 “破产” 会落在自己家。“妈，

我爸呢？”“他在书房躲着，连饭都不吃！” 林秀兰抹着眼泪，拉着他往书房走，“阿星，

你去跟你爸服个软，说你愿意去清华读经管，愿意回来接公司，他肯定有办法！你叔公说了，

只要你点头，他愿意借我们钱！”书房门没关严，里面传来李松坚的声音，

带着一丝疲惫：“…… 危机是假的，王仔你放心，我已经跟叔公打好招呼，让他演场戏，

就是为了斩断阿星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保住个仔嘅未来保住孩子的未来。

”李星河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像瞬间冻住。假的？原来母亲的眼泪、叔公的 “仗义”，

全是父亲布的局？就为了逼他放弃喜欢的专业，放弃郭菊阳？他推开门冲进去，

声音发颤：“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李松坚看见他，

脸上的疲惫瞬间收住，又变回那副冷硬的样子：“我做什么，轮不到你管。

想让这个家‘好起来’，就乖乖听话。”“我不会听你的！” 李星河转身就走，

心里又气又乱 —— 他恨父亲的欺骗，可母亲的哭声又像鞭子抽在心上。他想起郭菊阳，

掏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却看见她站在楼下，手里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阿星，” 郭菊阳看见他，快步走过来，把信封递给他，

“这里面有…… 一些话，你回家再看，好不好？”李星河正被父亲的假局气得头晕，

以为她是来劝自己妥协的，语气忍不住冲了些：“我现在没心情看这些！

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爸的计划？你们都在骗我！”郭菊阳的手猛地缩了一下，信封掉在地上，

她眼里的光瞬间灭了，声音轻轻的：“我没有骗你，你看了信就知道……”“我不看！

” 李星河打断她，转身往楼道里走，“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没回头，

没看见郭菊阳蹲在地上捡信封时，眼泪砸在牛皮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也没看见，

她把信封重新塞回口袋，掏出手机给李松坚发了条消息：“叔叔，我没把信给阿星，

你别为难我阿爸。”更没看见，第二天早上，他在楼下垃圾桶旁，

下意识捡起了几片碎纸 —— 是昨晚郭菊阳掉的信封，被人撕碎了，

碎片上还能看见 “阿爸”“挪用”“不是赌债” 几个字。他捏着碎片，心里莫名发慌，

却还是把碎片塞进了校服口袋，转身去了学校。那天下午，

李松坚收到了郭菊阳的消息：“叔叔，我要跟阿星说分手，你别再针对他了。

”李松坚看着消息，摸了摸脖子上那串玉佛 —— 是去年郭菊阳妈妈送的，

说 “保平安”。他沉默了很久，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委屈阿阳了，她阿爸那边，

先帮他把欠款还了。”而教室里的李星河，还在为父亲的假局生气，

为郭菊阳的 “不理解” 难过，完全没意识到，一场更大的 “背叛” 戏码，

正在父亲的安排下，悄悄酝酿。他口袋里的碎纸，像一颗被遗忘的种子，等着某天破土而出，

揭开所有真相。3、、郭菊阳提出分手的那天，潮汕下了场小雨。

李星河在老城区的牛肉丸摊等她，手里攥着刚买的芋泥卷 —— 前几天她说想吃，

他特意让张伯多放了些椰丝。雨丝打在伞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看见郭菊阳从巷口走来，

穿着那件他送的米白色外套，却没像往常一样跑过来，只是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眼神躲闪。“我们分手吧。” 她的声音比雨还冷。李星河手里的芋泥卷掉在地上，

油纸袋浸了雨水，很快就软塌下来。“为什么？” 他往前走一步，想抓住她的手，

却被她躲开。“因为…… 我爸需要钱治病。” 郭菊阳的声音发颤，却故意装得很冷淡，

“你爸找过我，给了我五十万，让我离开你。我答应了。”李星河的脑子 “嗡” 的一声，

像被雷劈了。他想起父亲的假局，想起楼下垃圾桶旁的碎纸，想起她之前的躲闪，

所有碎片突然拼在一起 —— 原来她真的收了钱，真的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你骗我！

” 他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吼得沙哑，“之前你说‘去爱吧，

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都是假的？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等我爸给你钱？

”郭菊阳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却用力甩开他的手：“是又怎么样？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

跟你在一起，不过是觉得你家有钱，能帮我爸治病！”她转身就跑，没看见李星河站在雨里，

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也没看见，不远处的茶楼里，李松坚正看着这一幕，

手里捏着一叠照片 —— 那是他让助理 “拍” 的，郭菊阳 “收钱” 的场景，

其实是助理把钱递给她母亲，她全程没碰过那个信封。“老板，这样对郭小姐，

会不会太狠了？” 助理小声问。李松坚没说话，只是看着雨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狠点好，狠点他才会彻底死心，去美国读书。

”当天晚上，李星河被父亲叫到公司。李松坚把那叠照片扔在他面前，

照片上的郭菊阳母亲接过厚厚的信封，背景是潮汕的老牌茶楼，

匾额上 “永和” 两个字格外醒目。“你看清楚了，” 李松坚的声音没有温度，

“她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钱。我早就跟你说过，别把感情当回事，你偏不听。

”李星河拿起照片，指尖抖得厉害。照片里的信封，和郭菊阳那天手里攥的牛皮纸信封，

样式一模一样。他想起她分手时的冷漠，想起芋泥卷掉在地上的样子，心脏像被狠狠攥住，

疼得喘不过气。“我不信……” 他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骗不了。“不信？

” 李松坚拿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这是她让我转的五十万，

已经打到她妈的账户上了。你要是还不信，可以自己去查。”李星河抓起银行卡，

疯了一样冲出公司，直奔郭菊阳家。她家门没关，他冲进去，看见郭菊阳正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封信，看见他进来，脸色瞬间白了。“你把钱给你妈了？

” 他把银行卡摔在她面前，声音里满是恨意，“你为了五十万，就把我们的感情卖了？

郭菊阳，你怎么这么贪钱？”郭菊阳赶紧站起来，把信递给他：“阿星，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封信里写得很清楚，你听我解释……”“我不听！” 李星河一把抢过信，撕得粉碎。

纸屑飘落在地上，混着她的眼泪，他看见其中一片碎纸上，写着 “阿爸没赌钱，

是挪用了材料款”，还有一片写着 “我没要那笔钱”，可愤怒像火焰一样烧光了他的理智，

他没来得及细看，就把碎纸扔在她脸上。“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转身就走，

没看见郭菊阳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着碎纸，哭得浑身发抖。她手里的信，

其实是写给李星河的真相 —— 李松坚以她父亲的牢狱之灾威胁她，

五十万是用来还挪用的材料款，她一分没碰，还让母亲存进了专门的账户，

等着以后还给李松坚。那天晚上，郭菊阳收拾好行李，跟着母亲去了广州。临走前，

她把捡好的碎纸放进一个铁盒子里，交给张伯：“张伯，要是阿星以后问起我，

你就把这个给他。”张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阿阳，你这又是何苦？

”“为了阿爸，也为了他。” 郭菊阳笑了笑，眼里满是无奈，“他值得更好的未来，

不该被我拖累。”而李星河，在撕毁信的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他没带郭菊阳送的任何东西，却在收拾书包时，

下意识把那天扔在地上的、沾了雨水的芋泥卷油纸袋，塞进了行李箱的最底层。飞机起飞时，

他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潮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以后再也不要相信感情，

再也不要变成父亲那样的人。可他不知道，多年后，正是那个沾了雨水的油纸袋，

和张伯手里的铁盒子，会让他重新看清所有真相。李松坚站在机场的停车场，

看着飞机消失在云层里，拿出手机，给广州的号码发了条消息：“阿阳，

你阿爸的事已经解决了，安心在那边生活吧。阿星那边，我会看着他，不让他受委屈。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车窗上，模糊了他的侧脸。没人知道，这个看似冷酷的父亲，

在儿子走后，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手里攥着那片写着 “我没要那笔钱” 的碎纸，

悄悄红了眼。4、、十年后的上海，秋雨裹着寒意，

砸在 “星途科技” 总部的玻璃幕墙上。李星河坐在顶层办公室里，